霸道的美味之黄豆酱篇

2019-11-30  本文已影响0人  息壤息壤

      沈复《浮生六记》中提到,妻子芸极爱吃腐乳(臭豆腐)和虾卤瓜(臭冬瓜),而他自己平生偏偏最恨这两样食物。面对沈复的嘲笑,芸说虾卤瓜就如传说中的无盐女,容貌虽丑,品德却高贵优美,说着,还夹起一筷子虾卤瓜硬塞进丈夫嘴里,让他尝试。沈复捏着鼻子嚼了嚼,觉得爽脆鲜美,放开捏鼻子的手细嚼后,居然觉得味道颇好,从此竟也爱上了这一味。

      这虾卤瓜真是太霸道了!居然在片刻之间征服一个食客,并使之从痛恨到深爱。我相信这不是杜撰,因为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

      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厌恶,我不能吃黄豆酱,哪怕只是闻到那个味儿都不行。所以在我家的餐桌上,从来都不会出现这个东西。我九岁那年,妈妈莫名其妙地担心起一件事,她忧心忡忡地对爸爸说:“等上了初中,囡就要住校了,她如果不学会吃酱的话,就只能天天吃干菜了。”——在我读初中的年代,住校生都是自己带米到学校食堂蒸饭,菜也是自带为主,标配就是梅干菜和黄豆酱,我们还编了一个顺口溜:“干菜酱,不吃自己相(方言,看之意)。”爸爸觉得妈妈的担忧很有道理,夫妻俩一合计,想出了一个“妙招”。第二天中午,我还没有迈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肉香味。爸爸妈妈像招待贵客一样热情有加,饭已为我盛好,放在桌上,我疑惑地坐下,拿起筷子,妈妈火速夹了一块肉放进我的碗里,笑着说:“吃,快吃,可好吃了!”一抹可疑的极淡极淡的红色印在了白花花的米饭上,一阵似曾相识的气味杀进了我的鼻腔,我丰富的想像力立马插上了神奇的翅膀:“妈妈,这是什么?肉里面的是不是酱?!”最后一个字余音还在,我已经冲到门口狂吐起来。妈妈目瞪口呆,爸爸则赶紧跑到门口轻抚我的背,其时我已吐得直不起身。事后妈妈懊恼地说,她真的只放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么一点点黄豆酱,要不是中午掌勺的是她自己,她都无法相信这香喷喷的肉里面是加过酱的。

      我现在都无法直视自己的中学住校生涯。每到吃饭的时候,我总是独自一个人躲在寝室外面吃饭,因为弥漫在寝室里的酱味能直接要了我的命!尤其是到了周三周四,室友带的酱长了白花,她们就会拿到食堂蒸一蒸,接着吃。新蒸过的黄豆酱,不用打开盖,那味儿都能直接杀了我。

      我除了不能闻到黄豆酱的味道,其他一切有类似它的气味的食物也全部都不能接受。那时出现在住校生餐盒里的对我极具杀伤力的菜品,除了特级武器黄豆酱,还有一级武器:那是一种红色的大方块腐乳。它的外形说实话我至今没有细看过,它的气味成功地阻止了我对它的仔细研究。这东西我曾经是想要克服心理障碍尝一尝的,可是不行就是不行,一级武器岂是浪得虚名。万幸的是,这玩意儿出现的频率比黄豆酱要低得多。而且奇怪的是,这些年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这种腐乳了。

      我曾经在我历任室友面前讲过这样的话:“如果哪一天我会吃黄豆酱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怪了!”

      一直到我21岁,黄豆酱都是我深恶痛绝的存在。我不仅自己无法忍受,还无法理解那些对它偏爱有加的人。普通人也就算了,如果是我的闺蜜,我就开始对她洗脑,用最最恶心的词汇来形容它,贬低它,唾弃它。读师范时,疯狂地爱上了吃烧烤,跟闺蜜两个人一天不落地到烧烤摊上报到。她喜欢在所有的烤串上刷一层酱,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烧烤摊上的酱品种不同,我在对她洗脑不成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之间居然能接受它的气味了,虽然还是不能尝试。

      改变发生在某个看通宵录像的夜晚。闺蜜陪我看她早在高中时就已反复欣赏的日剧《悠长假期》,饥肠辘辘的我直叫:“啊,我要饿死了!啊,我不想暂停!”闺蜜无可奈何地独自去买烧烤,我反复叮嘱千万千万不要刷酱。闺蜜翻着白眼出去了。我的叮嘱一直打着她的脚后跟。

      闺蜜一声不吭地把一大盒烤串带回来放在桌上。我笑嘻嘻地说:“你最好啦,我爱死你啦!”

      边为偶像痴狂边享受美味,试问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儿吗?合力干掉烤串后,闺蜜幽幽地问:“今天的烤串味道是不是很特别呀?”我谄媚地嬉笑道:“那当然,坐等的美味,必须特别好吃!”闺蜜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我:“真的特别好吃?”她这反常的举动终于让我的目光从男神木村拓哉的脸上转到了她的脸上。闺蜜的笑终于喷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你刚才吃的烤串里有三串是刷过酱的!”我难以置信地砸吧了一下嘴巴,回味了一下:“还好啊,没有特级武器的味道啊。”许是惑于男神的颜值,许是耽于剧情的美丽,许是太相信闺蜜不会无视我的千叮万嘱,我在毫不知情之时吃下了人生第一口酱。没有吐。与之抗衡21年的黄豆酱,我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败下阵来。

      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此,在我的人生菜谱里添上了黄豆酱。烤串刷酱已经完全不会拒绝,吃面加点酱也可以,炒菜来勺酱提个鲜我也可以淡定地接受,有时我甚至觉得黄豆酱确实还挺美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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