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关于她的九年
1./关于她的九年
对于未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诞生于我暗恋九年的初中学长的结婚典礼上。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有多大,我不太想浪费口舌去赘述。新娘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感情维持的很棒,很牢固。无论我如何卖力,都插不进去。他通过邮件发给我一封邀请函,希望我能出席他的婚礼。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是说,我没有纸质版的邀请函。只有一封在最后写着“我希望你能参加”这句话的电子邮件,还是发到我的工作邮箱里。我想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我不止一次暗示过他,我可能对你有意思。我是个女孩子,不可能把什么事情都说的那么清楚。那样会让人觉得我不太不矜持了。但现在谈矜持可能也没意义了。被这封邮件困扰的我嗨特地打电话给我的同事齐晓飞,询问她的看法。
“哦,我不认为这是他在跟你搞暧昧。”齐晓飞说,“或许是你想多了。”
“是吗?”我顿时有点失望,“你的意思是说,他这只是单纯的邀请?”
“看样子是。”她边咀嚼边劝我,“你还是认清现实,别再想他的事情了。”
“九年了……”我感叹道,“要是真能不想早就不想了。”
挂了电话,我久久未能平静——这是假话。实际上,电话末了,我和晓飞约好晚上去吃她公司附近的垃圾桶披萨。为了这件事我高兴了将近两个小时。我顺利打发掉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去想初中学长结婚的事。
好像说的有点跑题了。我大胆的想法,不置可否地产生的原因,就是学长已经是人夫的事实。我也要结婚。必须在二十六岁生日之前结婚。今年我二十四岁。刚刚大学毕业两年,却已经换了两份工作,经历和历练来讲,我还算是个职场菜鸟。我没多余的心机,做事也比较踏实。唯独不好的是脾气。我是个容易着急上火的人。用旁人的话来形容我自己,用到最多的词居然是较真。我一直认为自己很随和。没想到在别人眼里是另外一个样子。真是难以诉说自己的心情。
总而言之,那天我决定了,要在二十六岁之前嫁给某个人。可以是喜欢的人,也可以是毫无感觉陌生人。我不挑剔。学长结婚典礼结束后,我为了参加朋友之间的小聚会而奔向车站。这个聚会是我、齐晓飞还有张影三个人组成的。我和齐晓飞是同事关系,而张影则是通过晓飞的介绍认识的。她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却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她丈夫是地道的北京男人。没什么正经工作,为人处世也不太成熟稳重,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时常取笑她,根本不是嫁个男人,而是嫁一孩子。最厉害的一次我甚至说:你以后都不用生孩子了,你老公兼具了丈夫和孩子的双重身份。话一出口,张影非但没生气,反而回家用这句话教训她老公一顿。
我们在西单的一家主营台湾小吃的餐厅相聚。这里并非是一开始就约好的地点,是张影极力推荐的一家店。西单距离我和晓飞家都比较远,再是晚餐,回家的时间无法保证。可最后我们还是在这里见了面。张影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晓飞也迟到了二十分钟左右。只有我,认真地在约定的时间出现在餐厅外的等候区。
“不好意思啊。”晓飞匆匆赶来时,率先道歉。我摇摇头,和她一起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张影也没来吗?”她问起,然后又自说自话地开始抱怨,“她每次都是这样。”我嘴上附和“是啊”,心里想的却是“你俩差不多啊”。
那天吃饭的时候,张影还是一如既往地高调,席间的话题始终围绕男人、事业,不然就是家长里短的聊。由于单身,聊家长里短不是我的特长。我和已经结婚的张影、以及快要结婚的晓飞在这个话题上,基本上找不到心心相惜的点。倒是她们两个人,聊到这个家庭的话题,总是停不下来。我在一旁吃饭后甜点,耳朵偷懒,屏蔽了她们的聊天内容。我回忆白天发生的种种。从目睹喜欢九年都没能表白成功的学长在婚礼音乐的伴奏下,牵起新娘的手,为她带上戒指,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到看着他们一桌桌的敬酒,他温柔照顾新娘的样子,我其实很想趁着酒劲儿跟他说一车的话。我已经在脑海里模拟了这个场合。我一定会成为这场婚礼最夺目的存在。我会毁了他。也许不会。这都取决于他如何反应。他对我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我不确定。是朋友,还是学长学妹的那种关系。我竟然说不上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我习惯他的支持,习惯遇到问题找他商量,习惯在心情难以平静的夜晚给他打电话,诉说迷茫和梦想。他知道我的一切,但我对他却一知半解。我知道他有女朋友还是通过网络。他的朋友圈。他把他们的合照晒在相册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大多数人都给予祝福。只有我,从知道他有女朋友到结婚,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祝你幸福”这样的话,也没有任何表示。我对他的相册视而不见。我依然在需要他的时候打电话,他还是会接,可却跟我保持了距离。这个距离,不是他嘴上否认就没有的,是我和他都能感觉到,却谁也不愿意承认的。
晓飞推了我一下,把我的意识唤回餐桌。
“哎?要走了吗?”之前走神的状态暴露无遗。晓飞歪头问我是不是在想学长的事。我不想倾诉,隐瞒也没用,晓飞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别想转移话题,我可都知道”。我只好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是啊。没办法不想嘛。”
张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你真是够了。他有什么好啊?你都喜欢九年了,还没表白,现在想,有什么用呢?”这话听着不高兴又能怎样,我反驳不了,垂头丧气地认同道:“是啊。有什么用呢?反正他都结婚了,我也没机会了。”
“你一开始也没机会啊。”晓飞冷静地补充道,“要是有机会,你早就成功了。”这无异于在我伤口上撒盐。我大大叹了口气,不想因为自己心情糟就迁怒于朋友,更不想让这个难得的聚会难以收场。我认命地点点头。“是啊。反正都是没机会。无所谓了。”
晓飞的手搭上我的肩膀,仿佛为了鼓舞我似的笑着说:“别灰心。你才二十四岁,这么年轻怕什么呢?”
“可我……”鼻头忽然泛酸,我低下头,忍不住说,“我害怕,自己会孤独终老。”
“怎么会啊。”晓飞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大笑起来,“你想多了。你这么年轻不会孤独终老的。”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张影一声不吭。这种明显是安慰人的话,听听就算了。我冲晓飞露出感激的笑。快十点,聚会终于到了尾声。互相道别,各自踏上回家的路,我在等地铁时,想起自己的感情之路。似乎也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经历。情窦初开时,我喜欢的就是他。现在喜欢的人还是他。他是我对男性最初的印象。温柔,沉稳,偶尔开玩笑却懂得适可而止,关心我的生活,我需要,他就会出现。我想成为他的新娘。太想太想。可是回想起白天的一幕幕,眼泪默默地溜出眼眶。我抿着嘴,极力用微笑掩盖自己流泪的事实。结果整张脸却扭成一团,看起来滑稽的要命。幸好旁边没有人。我心里这样想,兜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喂。”是爸爸,“我正要回去呢。”我说。爸爸在电话里问我在哪里。我捏捏鼻子,尽量让声音听上去和往常没有不同。但爸爸还是多嘴问了我一句:“你没事吧?”我心里一惊,以为是哪儿露馅了,急忙说:“没事啦。您放心。我现在在车上,马上就回去了。”爸爸让我注意安全,没等我说“再见”就挂断电话。我坐上返程的地铁,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塞着耳机听光良的歌。又不是特别喜欢他的歌,此时却百听不厌。或许真的和心情有关系吧。走出地铁站,站在寂寥的夜空下,我仰头,忍着胸口微微的疼痛,闭上了眼,撕扯掉关于学长,关于陆原这个人,所有的感情。我和他的过去已经不会再被任何人因任何事提起,未来也绝不涉及。放下一个人,真的是痛彻心扉的决定。但这是值得的。无论多疼痛,他也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