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多了
接连第二天,郑乾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后劲似乎比之前的大,也许与他做梦的时间有关,他从中午躺在地垫上睡觉,就开始处于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里,于是这次梦过后,他竟然分不清了时间,梦境里是在上午,而实际的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把自己从泥泞的梦境里抽出来,甩到现实中,以至于在长久的一段时间里,他好像都无法接受现在是下午的事实,他猜测宇航员在太空待久了初回到地面,两腿就不停使唤就又点相通的道理,他在梦境里待久了,不适应现实了。
他的梦是一个模糊的下午,灰突突的,没有阳光,阴着天,天很沉,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的味道,窗户都是打开着,他又回到了小时候住过的五层小楼,风笔直地从北边的窗户灌进来,徜徉一阵就呼啸着从南边的窗户钻出去,周围的一切都是空荡荡的,风也填不满的样子。
他应该是从单位回家了,他的父母还在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忙活着什么,他到了个招呼,说了几句简单的家常话就去了阳台,他看着阳台上摆着三个工具盒,每个工具盒大约到膝盖这么高,有一个盒子上还摆着一个小零件,与其他两个略有不同。他凝着眉头愣了一会,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把头猛地扬起来,看着窗外,窗外也是灰突突的,云却飘得很高,一点不像山雨欲来的样子,可是风却吹得劲头十足,他的长长的粗气就被风火急火燎地带走了。
这应该是工作交接留下来的三个工具盒,交接给谁,还在走流程,很缓慢,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三个工具盒让他不能走,好像三颗钉子把他钉在原地,他痛恨着。他一遍恨着,一边给絮絮叨叨地对自己说,不要想工作的事,不要想工作的事,不要想工作的事。
郑乾似乎念叨了很久,他一一遍遍念叨着,像唐僧的紧箍咒,他猛地睁开眼,看到褶皱的床沿,浅灰色的床垫子,还有淡蓝色的硅藻泥,粗糙地能魔兽,他经常在上面蹭痒,一道强光射过来,他只能眯缝着眼,他依然觉得周围是灰突突的,是云在高高的飘着,但是风却带着水汽,也把太阳吹走了,风吹在他的后脖颈上,好像要钻进去,他大叫着不好,钻心的寒冷,让他赶紧把手掌捂在后脖颈挡住风,不让他们钻进去,风就在到处打转,像个生了气打滚撒泼的小孩子,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能看到天上的云是白色的,低沉着的,一动不动地,秋蝉在聒噪着要把最后的气力吐出来,对着云对着天,对着郑乾。
这样,他才恍恍惚惚地觉得,他醒了,他正在躺在地垫上,他感到的寒冷,大叫着的其实是头顶的空调,出风口正对着他头的方向,周围有些不现实的光影,有些黄昏的恬静和淡淡的忧伤,因为一天又过去了。
郑乾摸着有点胀痛的脑袋,揉了揉,按着床沿起来,他从我是的门口望出去,因为几个房间都关着门,还有客厅的窗帘也拉着,依然如梦境里灰突突的,黑洞洞的,只是没有风了,他把窗户关上了,外面依然是热力蒸腾的世界,他依稀地回到现实,似乎又有点怀念梦里的风,现实中,马桶漏水,他按开卫生间的灯,亮的刺眼,他甚至产生了一个疑问,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还是即是现实又是梦,还是彼时现实这里是梦?
他睡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