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娜》人肉男主孔雪笠

《聊斋志异娇娜》紧跟着《狐嫁女》出场，可以视作《狐嫁女》的番外，告诉我们为何狐要嫁女，谁嫁，嫁了谁和后来他们怎样了。

里面还穿插了两个蒲松龄可能自有体验的情节——开班授课当家教和当文秘。

很多文章都在论述蒲老师的红白玫瑰情节，也是《娇娜》开的头。

好吧，让我们换个视角来看看这篇小说。

关于男主角，蒲松龄给了那些线索呢？

开头：孔生雪笠，圣裔也。为人蕴藉，工诗。执友令天台，寄函招之。

广东人比较讲究效率，孔先生缩略为孔生，但蒲松龄是山东人，显然不会这么干。孔生就是姓孔的秀才（生员），也可能是个童生，但既然能写诗，估计过了童子试了。因为后面还讲了天台县令写信邀请他去（做幕僚）。蒲松龄和他的小伙伴们，王鹿瞻、张笃庆都干过这活，也都是考过秀才之后才去做的。换言之，幕僚这份工作的门槛就是要有个正规秀才的文凭。

所以，孔生，是个秀才。

圣裔，还也，那就一定是真正的孔子后代了。

为了加强叙述的趣味，蒲松龄没有一开始就透露孔生的全部，而是随着情节展开过半，告诉我们“后生举进士，授延安司李，携家之任。母以道远不行。”

原来孔生虽然前面落魄要当个打字员糊口，后面却逆袭成进士，还当了个官。

官名司李，即司理，为明至清初对推官别称，康熙九年政改，取消了。

“母以道远不行”可以作为一个参考量，后面我们推理时会用到。

有了这些条件，我们来试试人肉出孔雪笠马甲背后的真身来。

此前，我在这个专题提出另一个“聊斋年代”，大致在顺治到康熙中期，但是，为了严谨考虑，孔雪笠的搜索范围必须要扩大必要的边界。

聊斋写的最久远的故事可能发生在元末，讲的是阳武侯薛禄他老爹的故事，所以，我们把孔生存在的上限定到洪武四年，那是光复华夏后举行的第一次科考。

下限定为康熙五十四年。蒲松龄死于这一年，即1715年的2月25日。这可能是他看得到的最后一次科考，我把它覆盖了，以防万一。

那么在这些年里，到底有多少个姓孔的中了进士呢？

43个。

洪武四年没有。大明第一次科考，不尽如人意。参加考试人数不多，很多人还不情不愿被迫参考。朱元璋对这一批进士的评价是：“及试用之，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甚寡。”没几个有用的。第三甲共录取进士一百名，全部被授予县丞之职。

朱太祖一生气，就十几年没有举行高考，后来这一招被某太祖也拿去用了。开国皇帝一般都任性一些些。

以下是全记录：

洪武二十一年戊辰科（1388）

第三甲1、孔敏，浙江黄岩人。《浙江通志里》记载：“孔敏，黄岩人，戊辰进士。孔隆，黄岩人，德安教谕。”显然，这俩不是兄弟也是亲戚。明清的进士都按窝算，看过《万历十五年》的都会知道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了。

孔隆显然只是个举人，教谕的身份与其学历相符合。

孔敏则只说明了学历，而没有说职务。选举志里有职务的都会优先写职务。由此我们大胆推测孔敏可能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授职或上任。

所以，孔敏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1394）

第三甲2、孔延，福建福州闽侯县（明怀安县）人。

永乐二年甲申科（1404）

第三甲3、孔泰初，广东高要人，官知县。

永乐十六年戊戌科（1418）

第三甲4、孔友谅，江苏苏州长洲县人。官双流知县。最主要的历史事迹是给皇帝上书要求涨工资。

永乐十九年辛丑科（1421）

第三甲5、孔文英，字世杰，陕西安化人。官庐陵知县、浙江道御史、大理寺卿、刑部左侍郎。三甲能干到中央部委，主要因为后面有人。

宣德二年丁未科（1427）

第二甲6、孔初，江西吉安峡江县人，授太常博士，宦游云南，官大理寺丞（不确定）。

景泰五年甲戌科（1454）

第二甲7、孔公恂，字宗文。衍圣公代理。会试考试时，听闻母亲得病，便回乡不赴廷对。明代宗问明原因后，遣使召孔公恂觐见。当日已到正午，不及准备试卷，代宗命翰林院给以笔札，孔公恂登第二甲第十四名进士。官少詹事。

第三甲8、孔镛，字韶文，江苏苏州人。官都昌知县、高州知府、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弘治二年召为工部右侍郎，九月卒于赴召途中。

天顺元年丁丑科（1457）

第二甲9、孔宗显，江苏武进人。官户部主事、户部郎中、浙江右参议、福建右参议。

成化二年丙戌科（1466）

第二甲10、孔举，安徽六安舒城县人。官福建右参议。

成化十一年乙未科（1475）

第三甲11、孔斌，辽东广宁中屯卫旗籍（今锦州），祖籍浙江萧山人。据《嘉靖辽东志》，孔斌在成化间由辽东贡入国学。参加山东乡试第十三名。官无锡县知县

成化十七年辛丑科（1481）

第三甲12、孔经，福建邵武人。

弘治六年癸丑科（1493）

第二甲13、孔琦，可能是陕西人。官刑部主事。牵涉“满仓儿案”而挨了杖刑，又官原职。死后，家中贫困，妻子无法生活，要靠同乡接济，后获得政府补助。二甲里他是混得最惨的。

正德三年戊辰科（1508）

第三甲14、孔孟富，圣裔，河南汝阳县人，官松江知府。

正德十二年丁丑科（1517）

第二甲15、孔廕，江浦人。官福建建昌府同知，湖北荆州府知府。

嘉靖二年癸未科（1523）

第三甲16、孔僖，字彦和，祖籍云南永昌，户籍河北安陆，官浮梁县知县。

嘉靖八年己丑科（1529）

第三甲17、孔泗，河南洛阳人，官临朐知县，未期以丧去。

嘉靖十一年壬辰科（1532）

第一甲18、孔天胤，字汝阳，山西文水县人，榜眼。官至河南左布政使。

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1553）

第二甲19、孔惟德，圣裔，河南汝阳县人，官泉州知府。

万历十七年己丑科（1589）

第三甲20、孔贞一，字绍虞，河南滑县人。历任江陵知县，监察御史，四川巡按，大理寺丞。

万历三十五年丁未科（1607）

第三甲21、孔弘颐，四川邻水人，圣裔。官至公安县知县。

万历四十一年癸丑科（1613）

第三甲22、孔贞时，字中甫，句容人，孔贞运兄，授翰林院检讨。

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1619）

第一甲23、孔贞运，榜眼，字开仲，句容人（一说为安徽建德人），南宗后裔，官至首辅，仅两个月。崇祯比洪武还任性。

第三甲24、孔荣宗，河南商城县人，官至参政。明礼部仪制清吏司有主事名孔荣宗，不知是否其人。

天啓二年壬戌科（1622）

第三甲25、孔闻謤，字观生，一作观我，圣裔，山东曲阜人，授官为礼部行人司主事，又升任礼部郎中，崇祯七年（1634年）出任河西道副使。

26、孔闻诗，字知言，又字四可，圣裔，山东曲阜人，官吏科给事中，葬孔林。孔闻诗夫人众多，传说有十八位，有子十一人。

天啓五年乙丑科（1625）

第三甲27、孔闻籍，字义绳，圣裔。授行人，后升为南京吏部郎中。历任西宁道、商洛参议。崇祯七年（1634年），番兵犯西宁，有监生内应开城。孔闻籍对妻子说：“我至圣裔，备位宪臣，义与城俱亡，若将奈何？”其妻朱氏回答说：“我命妇，且宗室女，必不辱君。”遂举家投火殉国。朝廷追赠光禄寺少卿。

崇祯十年丁丑科（1637）

第三甲28、孔胤圭，山东曲阜人，圣裔，崇祯十年授山西曲周知县，十三年卒于任。

崇祯十三年庚辰科（1640）

第三甲29、孔尙则，字仪之，山东曲阜人，圣裔，孔尚任族兄，进士及第始授河南洛阳知县。到弘光王朝，官刑部侍郎，后迁至郎中。

顺治三年丙戌科（1646）

第三甲30、孔传孟遍寻资料少一人。

顺治六年己丑科（1649）

第二甲31、孔自洙，字文在，浙江桐乡人，官福建学正。

顺治十二年乙未科（1655）

第三甲32、孔文明，安徽凤台县人，官南宫知县。

33、孔迈，字陶㮔，山东曲阜人，圣裔，官金华府知府（一说孔迈为河南汝阳人，孔暹之兄）。

康熙九年庚戌科（1670）

第三甲34、孔兴釪，字霁庵，山东曲阜人，圣裔，四氏庙学生而中进士。散馆改御史，官至陕西潼南道。

35、孔暹，圣裔，河南汝阳县人，官宣化县知县。

康熙十五年丙辰科（1676）

第三甲36、孔兴坛，河南兰考仪封人，官知县。王渔洋《池北偶谈》误为“孔贞坛”，他的女儿“王贞烈孔氏，河南仪封人，进士贞坛女，适诸生王碧壶......夫死，自缢以殉。死三日，母往哭之，目忽开，移时而瞑杯。”

这一段记录很惊悚，够聊斋。

康熙三十六年丁丑科（1697）

第三甲37、孔尙先，字庵山，山东海宁人，远支。

康熙四十二年癸未科（1703）

第三甲38、孔毓仪，字端蒙，江苏南京高淳人，南宗孔裔。官江西交城知县。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科（1706）

第三甲39、孔豸，诸暨人，官内阁中书。

康熙四十八年已丑科（1709）

第二甲40、孔毓玑，字象九，江苏江阴人，官常山知县。

第三甲41、孔传忠，字贯原，历任山西盂、洪洞、介休县知县，升解州、直隶州知州，例授奉政大夫。

42、孔毓玠，江西新城人，大概率为南宗孔裔。

43、孔衍治，山东人，圣裔，四氏庙学生而中进士。

现在我们需要用到筛选法。

首先，陕西籍的进士要排除在外。因为明清官员不能在原籍任职。否则，孔雪笠的母亲也不会嫌弃路远不跟着去了。

这样，第1、5都被排除了。

其二，我们要排除不能肯定是圣裔的非曲阜进士。

孔子先世原为子姓，自孔子六世祖孔父嘉起，因“五世亲尽，别为公族”，乃以字为氏，是为孔氏之始。至孔子时，姓氏不再两存，以氏为姓，所以孔族尊孔子为一世祖。孔子有兄名孟皮，其子孔忠，其后无传，孔孟皮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当然其子孙就不属孔族了。

所以理论上，后世姓孔基本都是孔子后裔。很多孔姓的家谱都是这么说的。

但是，千万不要忘记鱼目混珠的可能性。尽信家谱则完全不靠谱。

不加区分的大家都是，结果就是大家都不是，蒲松龄也没必要用“圣裔”来区分此孔和彼孔之不同了。

其三，需要排除一甲和二甲进士。尤其是一甲进士和在朝为官的进士。

因为孔雪笠被授予的司里通常是给三甲进士的。比如清初著名诗人王渔洋，三甲三十六名，扬州推官。

而孔雪笠的推官地点就没这么好了，老少边穷的延安，妥妥的三甲末名。

其四，要把康熙九年以后（不含）的孔姓进士全部排除，因为前面讲过，司里这个职务在康熙九年后取消了。

这样，自第36至第43都不用考虑了。

我们再来看看，自第2至24都不符合录取条件；因为几个条件互相交叉，所以排除的进士不是孔雪笠的概率较高。

第29竟然是南明弘光的反贼，崇祯十三年进士，山西当了一任县长，之后还敢去李自成的老家当司里？绝无可能。

同理，第28号中进士后，第一份工作没做完就死了，也没机会到延安去了，尽管他距离孔雪笠最近，也要排除。

第31、32、35号候选人也排除在外。

第34号候选人虽然去了陕西，但人家通过考选庶吉士即馆选而进入翰林院，因而在翰林官中，起点之高，怎么可能去延安担任县级法院院长呢？

那么，现在还剩下25、26、27、30、33。

为了保险起见，第33号有争议，且为山东人是孤证，汝阳人证据较多，也排除在外。

照着故事里孔雪笠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26号最像他。不过，他是在部里上班，而且能娶的绝不留着做红颜知己，十八个老婆，嘿嘿，两倍韦小宝了，生了十一个孩子，有七个照顾不到，我不相信他还有闲工夫去勾搭外面的狐狸精。果断排除。

第25、27号职业经历与描述不符合，排除。

如此，只剩下了第30号。

这个人充满了神秘气息，名字刻在石头上，其他，都消散在风里，不见踪迹。蒲松龄好像知道我找不到他任何资料，于是放心地把他安在了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