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四月
前不久,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书海吗?我是石峰,明天上午11点,有几个朋友要路过古浪,我8点到,你安排个地方,菜就上你们家乡的特色菜!我请客!”语气干脆而坚决,容不得半点推辞,但充满了信任。电话挂断了!
这是26年前师范的同桌打来的,时隔N年!突然听到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心中荡起一股温馨与激动。26年,在人的一生中确实不算短暂。听惯了旁敲侧击的暗示,看惯了见风使舵的世俗,习惯了拐弯抹角的算计,更隐忍了含沙射影的指责,对这样真切的信任还是第一次。我想见他!
石峰大我一岁,大脑袋,深眼睛,和我一样,跟“帅”不沾边。但行事干练,为人精明;课余时间,喜欢将旧报纸折成块儿,练钢笔字。他既是庞中华的粉丝,也是汪国真的追随者,常常拿庞体抄汪诗,两不耽误。字儿临摹得贼像,极可以假乱真;身材和我仿佛,都属瘦肉型的;给我的毕业留言里,把“滚蛋”隐喻为“鸡蛋走路”足见他的幽默与诙谐,但我清楚,他的心里比我好受不到哪里;在送别实习老师的班会上咱俩还合作过一段相声,现在只记得掌声,忘缺了“丢人”,当时就是这样单纯;毕业后,他给我写过一封信,是用当时流行的歌名窜起来的,文采飞扬,很有创意,意尽言表。这便是我对他的全部印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能有一次这样的聚会实属缘分!
翌日起床,细雨如丝。雨中的等待,往往与漫长相伴。想想要见到阔别多年的同桌,怎能心无旁骛?我留意着经过的每一辆车。
他如约而至。初来乍到,人生地疏,非老马不能视途,电话里导航,居然让他在县城转悠了一圈。
4月的天气,仍春寒料峭的。再加上阴雨霏霏,自然不易室外寒暄。入室叙旧,先是相互地端详与打量。岁月放不过的不只是我,他也一样!但满脸洋溢着霸气和灿烂。
“知道你是喜欢看书的,就带了两本,我写的,请多赐教!”他从背包里拿出两本装帧不算精美的书递给了我。“找个袋子装起来,一会来的客人个个是大作家,别让人家取笑了,回家慢慢学习去!”
“嘿!有你了,让我‘学习 ’,卫生间正缺纸呢!服务员找个厚实的袋子……”
上学时,我俩互损为乐,那在班上可是出了名的。他想吹箫引凤,我偏抚琴惊鸟。只要他不高兴,我就快乐无比。当然要是真遇什么烦心的事,那可是不开半点玩笑的。
一次让他评价我的书法,他观看良久,煞有介事的说:“不错!好字!再坚持三五年就跟石峰差不多了!”
这两本书至今一本放在家里的床头,一本放在办公桌上。闲暇时间读一篇两篇的。全书满满的教育情怀。文笔就更不用细说了。
“……现在的愿望就是好好活着,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个校长,再干两年,就让给年轻人去干……
特累!几百学生,学校管理不好不行;教学成绩上不去不行;安全上出了事情不行;人际关系处理不好不行;应酬不到位不行;经费花不好不行;活动开展的没有特色不行;教研活动搞不好不行;个人的身体保养不好不行……岁数不大浑身的毛病,每时每刻大脑都得高速运行……
2016年最后的博客中我这样写到:教育 、写作和喝酒,为了人生更快乐,应该舍弃哪一个呢?这句话的原意是,这三样是我的最爱,要继续陪伴我,快乐的走过2017年,教育是我热爱的事业,写作是我快乐的副业,喝酒是我难舍的爱好。谁料元旦刚过,便查出了糖尿病。痛失了一个难以割舍的爱好!只有躺在病床上你才能感悟到:
漫天花雨,谁记得落寞时的孤独;锣鼓喧天,谁记得喧哗后的沉寂;觥筹交错,谁来体味病痛的煎熬;山珍海味,谁来体味黄汤的刺鼻;望望窗外,枝桠冷冷的刺向天外;看看点滴,仿佛在向生命读秒;躺在病床,不必演绎脆弱的模样;在疾病面前,接纳才是勇者的情怀;好好珍惜,那些或远或近的缘份;好好活着,那些或浓或淡的日子;追逐不休,只是生命延续的由头;浮幻一生,健康才是你一生的伴侣!”
“文人!典型的文人!你是想用语言在饭前将我灌醉?还是教我基督教的唱诗?”
“你看,俗人不是。这样的语言除了你,别人听得懂吗?给哥倒杯水去!”
一下子,我似乎真的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即使为芝麻绿豆的事儿争执的面红耳赤,却从不影响彼此的感情。争论完了,到餐厅去挤饭,找不到他,心里还空落落的。
诗人般的语言,使我对昔日的同桌不得不刮目相看。我深信他的才情!至于工作上的辛苦我是感同身受。因为我们从事着相同的工作。不同的是他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利用闲暇赚得个钵满盆溢。
诗书文学,是我始终没有改变过的爱好。偶有闲暇也浅斟慢酌几杯,除此之外实在没有什么爱好可言。写过几篇孤芳自赏的文章,但终究登不了大雅之堂。问题是,自己从未奢望在这方面有所建树。执着于书几十年。很客观的一笔工资变成了成堆的书籍。或细细品读,或走马观花,但脑袋却愈发变得空旷,心中愈是恐慌不安。时间不知去了哪里?
11点钟,客人和他一样守时。按约而来。进门就上菜,菜点的很扎实,全是地道的家乡菜,满满一桌。
文人的情商不容置疑。宴席上觥筹交错,红白酒各取所需。同来的还有什么董事长、编导、文艺大咖共六七人。他不卑不亢,应付自如,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老司机”。整个过程,调侃而不失儒雅,谨慎而落落大方。语言得体,面面俱到。客人们高兴的直夸人才难得。这是谋大事的节奏!我暗自佩服他的睿智。
下午1点,因客人说和省上的某大领导有个约定的谋面,不便久留,吃完饭就要走人。他百般挽留,精诚之心苍天可鉴。客人甚为感动,许诺如果有机会到北京来,务必打声招呼,不见不散!
送走了客人,我俩相视一笑。像亲兄弟一样手拉了手重回到饭桌。他又“敞亮”了起来。说今天碰到挚友是上天的安排,以前为戒酒发的誓不算。从明天起要重新戒酒。一瓶红酒非要猜几拳,方表心意。结果我连一拳都赢不了他。输赢无关紧要,拳照猜,酒平喝,举盏碰杯,一饮而尽!这是平生唯一不用设防的饮酒。一个字“爽”!
酒尽人未酣。单位来了电话,催他务必尽快赶回。他让我将剩菜尽数打包带回。还说节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吃不了就兜着走,边走边吃。我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强留。送他一声“鸡蛋走路”。他立刻还我一个拥抱。从此再未谋面。
后来他发给我一个网络诗歌的链接,几乎每一期都有他的作品。他要圆他的诗人梦了!
说心里话,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我俩都算不上“直人”,因为绝对的直人是不讨人喜欢的。同窗三年,我们彼此间没有勾心斗角的猜忌,也不存在毫无原则的阿臾奉承。
真正的友情更多的是志趣上的相通和性格上的包容,更是一种相互的欣赏和信任。正如开始那个令我无法拒绝的电话。基于彼此间情感升华后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