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青春

没有你我也不会太孤单

2017-02-09  本文已影响130人  夏懿琳

余非相知多年的“挚友”吴丽娜拉黑了余非。当然,随之余非也拉黑了她。

    虽然拉黑与被拉黑无非就是通讯录里少了那么一个人而已,但毕竟原本是可以说话的那么一个人,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知道是委屈还是不甘。

     被拉黑的理由余非至今不得而知,明确的,却是心里过不去的堵,真像一堵墙杵在心间,憋闷得慌。许多日子里她想来想去,原因也许就是朋友之间最敏感的那个字——“钱”所致吧,余非这样想。

      想起她们之间的交往,心里酸酸的。初识时两人是师范的同班同学,一个班近四十名女生住在一间大教室改造的简易宿舍里,她俩是邻铺。一天清早,余非起床比较早,一抬头忽然看见宿舍从门口起的一段电线冒着火苗一路蔓延进来了,她急忙大呼“着火了,快起床!快起床!”大家慌不择衣地随便穿了衣服便往外冲。那时天气已是深秋,早起凉意渐重,所以有的来不及穿外套的直接披着被子冲出了宿舍门,吴丽娜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不知道在哪儿扒拉了两手灰,揉完两只睡眼惺忪的大花眼顺便把脸也揉成了大花脸。火当然没有烧成灾,很快学校就来人处理了。倒是宿舍门口小院里形色各异的“逃难女队”,逗得大家慌笑作了一团。吴丽娜笑带两只小酒窝对余非说:“多亏了你,要不然睡觉死沉的我该葬身火海了。”那一次,是余非第一次觉得她们之间有种相依相偎的感觉。

      接下来,彼此顺理成章地走近了很多。吃饭、上课、逃课、捣乱,日日淘在一起。余非喜欢看她两只大眼睛笑起来时亮晶晶的样子,感觉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挺开心,是那种丝毫不用遮掩的开心,明明朗朗。

     到师范二年级时,余非看着她、陪着她遭遇了人生中一次重大变故。

     吴丽娜失恋了——不是分手,而是永别。她永生无法回首地失去了生命中还未曾真正恋起来的人,他,饮弹自尽了。

     他们之间的故事余非从来没有听她讲过。所有的支离信息,都是后来听舍友、听她的同学说的。他,是吴丽娜的初中同学,一起上学时应该就暗恋吴丽娜吧。初中毕业参军后,经常给她写信,余非还清楚记得吴丽娜曾经收到过他寄来的一件崭新的女军装上衣,貌似还有过男孩一张穿军装的照片。在她们那个物质贫乏的青春年代,风靡的是“不爱红装爱武装”,所以,她的礼物成为宿舍里众多人的艳羡。而吴丽娜也穿起了它,英气逼人,丰姿飒爽。余非猜测,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虽然她从来没有公开对人讲过。

     然而,他寄给吴丽娜最后的礼物是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紧接着是瞬间袭来的噩耗。而吴丽娜在一夜之间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很少吃饭和睡觉,多数是一个人在床上发呆沉默流泪,或者一个人出去游散到夜半才回来;不跟任何人讲话,把自己深深封闭在那个黑色的情结里不出来,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包括余非。那段时间,余非生活的重心几乎就是她。她出去时余非担心她的行踪,她回来时余非担心她的神色。吴丽娜经常翻看歌德的那本小册子,还写一些莫名的纸片。有一次偶尔被余非看到“活着是为什么?生命继续的意义在哪里……”这让余非对她的担心与日俱增,怕她真的有一天想不开去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吴丽娜的几个初中同学闻讯过来安慰她,出去吃饭时她叫上了余非一起。饭是在临车站一个小饭馆里吃的,还喝了酒,那也是余非第一次喝酒。吴丽娜在饭局上哭出了声,余非看得出她有了些许的释然。可他们走后,她重新陷入消沉中,不食不寐。余非着急地在一边看着却毫无办法。

     一些日子过去了,余非也变得悒郁了。在大家去上课的一天下午,在没有人的宿舍里,余非一口气喝下了多半瓶二锅头,大瓶装的那种。她醉了,一个人边哭边自导自演着一出苦情剧。这件事,后来被谣传为余非因为失恋而独自买醉。听到人们这样谈论她的那次醉酒时已是时日已久,吴丽娜已平息了内心痛苦的风暴,余非也哑然失笑——是有点为情而醉的意味吧,无所谓,只要她走出来了就好。

没有你我也不会太孤单

     毕业了,大家四方离散。但后来亲密无间的余非和吴丽娜,无论隔了多远的距离多久的时间,聊起天来一如在校时那般心无间隙,感觉两人从未因时间的流逝而陌生过。她俩先后都进修了教育学院,不同校不同级不同专业,余非比她晚一年。所以当吴丽娜教院毕业在余非所在的城市闯荡时,余非还在读。她毕业后与工作异地的新恋人成了家,而且独当一面地在余非就读的城市创立了她的快递公司。公司创建之初是吴丽娜和余非在她的出租屋里一起筹划的各种方案:添置什么家当,怎样摆放,拿什么来送件取件,怎样扩大业务范围等等都一起讨论过,所以,对于她后来的成功,余非并不觉得突兀和陌生,因为一起的经历就如同她参与了公司的成长一样,她是看着小公司一天天长大成熟的。后来,她爱人回来了,他们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买了第一辆车用来跑业务,听说十多万元,后来余非才知道是一辆丰田。

     毕业后的余非,上班结婚生子,像大多数同班同学一样过起了死水微澜的日子。当吴丽娜正滋润得像一朵盛放的花儿时,余非却活得像锅边待煮的青蛙,熬过一时是吉时,今日不知明日事:为了让自己的父母有小小容身之处去买二手房,却因此和老公吵了架;等看到合适的房子时,钱却生了难,一家人凑来凑去就差五千元。

     余非给吴丽娜打电话第一次打到痛哭流涕,同时,又很不明智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面前开口谈“借钱”。吴丽娜当时就回绝了余非,说买车了没有钱。挂了电话余非就一个人在街道流浪,她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不知道还可以找谁的肩膀倚靠一下无助的身心。虽然是盛夏的夜晚,但十一点多还在游荡的余非冷得抱起了双臂,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忧伤,只是一个人在木然地走着。人影稀少的小城街道上乱窜的二毛子冲着余非打起了口哨,余非这才有点怕了,幸好她想起来身上带着七叔单位的钥匙,就加快了脚步逃离那几个混混的视线去七叔的单位借住了一晚(七叔平时住家)。很奇怪,一个人在七叔的办公室里坐到半夜时没眼泪了,不悲伤了。不就是五千元的事吗?再怎么难也能想到办法的。唯一让她心里芥蒂的,是她没想到第一个碰到的钉子竟会来自自以为最贴心的人那里,看来在她那里,余非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余非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钱最终筹到并帮父母垫补上买了那套旧小两居。但不出一个月,父亲就设法从老家拿了五千元来还给余非。作为家里的长女,作为本可以是爸妈最可安心依靠却靠得并不安心的余非,在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装钱的信封时,泪如雨下。这是那个夏天最酸涩的记忆,余非永生难忘。

    但这件事并没有成为余非与吴丽娜分裂之由。事情过去了余非也就理解了,也许,她当时是真的手头紧张拿不出那点钱呢。她们依然会谈天会相聚,会与过去没什么分别地聊到深夜不睡觉。

     后来余非也过得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了。她也买了车,虽然不太好。那之前吴丽娜已经添置了第二辆车。

     有一次,吴丽娜来余非工作的小城取一笔款子,因为时间紧张且不清楚银行的具体位置而打电话叫余非带路。余非没下班就径直去了路边等他们的车。他们的车疾驰而过,余非的车子却中途在半路熄火一次。路带到了,吴丽娜的老公去取款,余非与她闲聊。没有太多的话,吴丽娜说:“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饭。买车也不买个好点的,半路还熄火。”余非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后来他们生意越做越大,从快递转行到建材,老公主营塑钢门窗,吴丽娜主营壁纸窗帘。有一天,她突然打来电话说付货款手头紧,问余非借钱,说就一时应个急,一个月后还她,让余非尽最大可能帮帮她。余非能凑多少钱哪,工资根本没攒到多少,爸妈正好在倒换新房子,也需要钱。可余非没有说不。没有想太多,仅仅只是不想让一个在困境中的人再次历经跟她当年一样的心境。她用爸妈给的用于打房款的一点钱,再凑了点,凑齐一万打给了她,即使她知道这点钱对现在的吴丽娜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余非一向认为金钱从来不是考量友情是否牢不可破的试金石,更不是友情的炸药。如果说真正的朋友因钱生隙了,那一定是没处理好借与还的时间点与各种程序。余非也不认为朋友间不可以与金钱产生关系,她与其他朋友,多多少少也有过金钱的往来。

那么,她和吴丽娜,算是真正的朋友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真正的朋友一定是可以依靠的。如果两人心照不宣地避讳谈钱,至少不那么贴心贴肺。

没有你我也不会太孤单

     生命中,一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一些人说着说着就淡了。余非从来没有想过因此与吴丽娜断交,但是,确实没有联系了。当再次回忆起这些往事时,她突然明白,那时让她伤心的不是毅然决然的朋友,而是无以安身的自己。许多事情渐渐地在时间的脉络里看清了来龙去脉;许多话,嘴上不说,心里明白,也没什么不好。

     如此,由她去吧,不管曾经怎样繁花盛放过,现在,没有了那一块颜色,我的人生也不会太过荒芜。余非在心里对自己说。各自向前吧,没有你我也不会太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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