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人

昨日老爹看见我的大作后，默默打下一句评论：这样的好文章，要多写，出合集……我现在都能想象到父母卧室的情形：母亲谴责着父亲的“卑劣行径”，而父亲却抑制不住眉飞色舞的表情和看着有些“欠揍”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事实上，昨天写的确有些意犹未尽。感情细腻如我，从父母的一笑一念间摘出一本书都不是难事。今天，也就卖我家老头儿个面子，再把他写上一写！

昨天说了说他如何处事，今天便讲一讲他怎么“为人”吧！

父亲的性格是极好的。没有大部分男人的粗野，又不似另一部分男人的腼腆。但说是“儒雅”，他又少了学者身上的“死劲儿”。思来想去，最终还是以为“旷达”一词最适合他了。不过若是令我编纂词典，一定会让他自成一词。毕竟，他的名字可是那日日给我带来幸福与惊喜，我始终捉摸不透的词语呀。

父亲是极有家教的人，从“对人”上就可见一斑。由外及内，父亲对外人一向彬彬有礼——这“礼”里又能叉出两支：对“正式”的外人和身边的外人。前者包括母亲的同事，我的同学和朋友等。父亲和他们碰面时，多数“装”出一份深沉的、优秀男人的样子。平时每逢生日情人节之类的重要节日，一束带着露水的玫瑰总是如约而至，一早就出现在母亲单位的办公桌上，引得周围的“小年轻”们都忍不住侧目。疫情其间，上下班殷勤体贴的接送更是令人酸成“柠檬精”。

我高中时，他每每来到我们学校，总是浓眉微皱。替我料理学校事务的时候一向有条不紊，不时犀利地指出事务的关键点。或者是在网上利落得体地办一些事，最后被老师语气赞许地提名：“瞧XXX爸爸……”那个年纪的少年净是崇尚这种有能力的酷酷的人，所以父亲一度被评为我们班最帅的爸爸，当然，这个“美誉”一定程度上也来自父亲自身的气质。

什么是身边的外人呢——楼底下的保安大叔，同一栋楼里捡垃圾的含辛茹苦的阿姨。父亲在他们面前卸下了严肃的西装，眉目分明的棱角也柔和了下来。邻里往来之间，父亲的幽默一向在挥发，在我们身边的小圈子里，时时能听见父亲热情的话语和爽朗的笑容——这才是父亲的本来面目，像颗荔枝，外皮像是盔甲片一样看上去坚硬无比，实际上壳只有薄薄一层，里面晶莹可口的果肉汁水四溢。

父亲是极爱我的，这个不消说。但爱的方式千千万，每一种都耐人寻味，半生的爱却是一生都讲不完的。我便分两点说吧。

一是——改变。

父亲为了我改变了很多。

上边说了，父亲是个温和的男人，但其实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很清楚：他三十五岁的时候极爱皱眉头，脾气也有些急躁。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不点”，总是噘着嘴，柔软的手指扒着他的眉宇“不要不高兴，不要不高兴……”幼稚的行为搞得父母哭笑不得。

慢慢的，我发现那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为了营造家庭积极温馨的氛围，也为了我。一开始，我是有些怕父亲的，怕他的严肃和严厉。但自从他的眉眼柔和起来，我觉得他有亲和力多了，就像广场上伟人冷硬的雕塑突然有了血肉，成了你身边切切实实的人。

我是感情很细腻的人，曾为了他的眉头担惊受怕。但自从这个雕塑“活”起来，我感到了不同以往的温暖——这才更适合一个小女孩柔软的心嘛。

不过我知道，人到中年，一些习惯早已成为自然，改变起来谈何简单？我不曾强求他做出改变，可他终于还是改变了。也许是因为我青春期一度追求“高冷”，他希望我回到以前成日笑语盈盈活蹦乱跳的样子而做出表率；也许只是突然明白闺女渴望的情感类型，并给予我想要的那种方式的爱。不论处于何种目的，都是父亲的一颗爱心啊。

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一般人却又很难做到。每当我们一起谈笑风生，看着他的笑容，我心中总是充满感恩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