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枇杷树》

2020-07-22  本文已影响0人  逸流的脚皮儿

——【味道】

黄昏,我携着母亲及女儿回了一趟老家。带着几分假期的惬意,我们径向那蜿蜒于乡间田垄的小河而去。

岸边,已不见了彼时满载孩提欢娱时光的苦楝和榕树。乡容变换,原来的郊野风光也摇身为一畦畦整饬的篮球场。小河更被轧成小沟渠,散发的味道也不好。

“伟大的莫若坚守数十年的这棵“土枇杷”!”母亲突然感慨一声。我停好了车,走向母亲。“你还记得吗?”“当然,不说她的坚守。就是她给我的儿时的种种味道,也足以久久忆念的。”我,竟陶醉在夕阳的霞彩中。

真诚地感谢陪我攀爬上苦楝,嬉戏于榕树的小伙伴。春天的树叶贮蓄着雨水,多少次,雨滴敲响了大家的欢声笑语。笑声中,我们一直等啊等,等那知了上树,鸣叫。这时,小伙伴们都穿着裤衩,时而钻水,时而攀树。多少次,湍流虏走我们的时光,我们却将少时的无畏以血迹的方式印在那些树梢上。当然,我们更应该感谢旁边的那棵“土枇杷”——她一直不很高,只在成年人伸手难触及的地方响应着春的繁茂、夏的青涩。待到秋来,鹅卵石般大的果实逐渐澄黄,果皮上自始都覆着那特有的一层“绒毛”。质朴如斯,却常使小伙伴们垂涎。多少次,她竟成为那时生活的味道——是被树杈划伤的酸楚;是呛水后的苦涩;更是荡在树梢、竞游在前的甜美的快意。忆及于此,我竟微微一笑。

女儿察觉了我的神情,她问:“爸爸笑什么?”是啊,我笑什么呢?眼前的小孩已经不再希罕什么“土枇杷”,更不会喜欢那怕略带一点酸味的食物;眼前的“土枇杷”,只有母亲与我能知道她的味道;眼前,只听不再熟悉的流水的声音。

——【身影】

孩子确乎总不喜欢大人的所爱。女儿摇着我的手,强要我陪她去看哥哥们打球。少年们在球场上挥洒汗水,一个个的进球激荡起阵阵热烈的掌声,掌声时时飘忽到远山云际。

一向不喜欢热闹的我偷偷将视线寻向母亲。老人家身披灿灿的夕阳霞光,依然端详着那棵“土枇杷”。我这才发现,树身真的很矮,以至从远处看,似与母亲的身高相差无几。树也不是挺拨的,在一米多的高度就开始分叉生长。枝枝叶叶,虽离不开根茎的哺育与供给,却也自由活泼地各寻生命的真谛去了。临近水源的几枝长得壮实,叶子也茂密些。除此,整体上还是较为均匀地向四面八方铺展开来。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所载,心无挂碍便没有恐怖,没有恐怖便可以远离颠倒梦想——母亲信佛,若不是牵挂儿孙,估计早早便寻求皈依去了。虽还身处红尘氛扰中,但也长年吃斋。她对食物的欲求不高,我却一直关注着她的身体健康状况。还好,老人家身体瘦弱,却也精神钁烁。正如她身旁的那棵“土枇杷”,不需要攀云揽月的志向,不也好好地见证着时移物换吗——她的一生,只结成“酸涩”,竟换回了几分恻隐——多少次,铁锹电锯给她“留白”;多少次,风雨雷电为她“洗礼”。留下了更多的陪伴,在陪伴的岁月中,她逐渐洗尘去垢,直无颠倒梦想,只享一方宁静。

——【歌声】

“无人知道的……小草”,女儿的稚嫩歌声将我的视线转移——此时,天暗将下来,球赛也结束了。孩子奔向不远处的草地上。那里,没有花,没有蝴蝶,占地面积也不大。但却是仅有的一片绿,正如一块碧玉镶嵌在苍白的水泥篮球场上,显得那么引人注目,让人暖心。

看啊!她不就是一朵花儿吗——女儿头上梳了一条侧歪的俏皮辫子,辫子上点缀了几个小发夹,颜色鲜艳。身着母亲所打的黄底绣花毛线衣,绣花有白、红、绿、紫……站在那片草地上不一会儿,竟飞来了两只蝴蝶。这边看去,是女儿在追捕蝴蝶吧,我想!

孩子的天地里,没有过往,一切透亮。诚然,她不懂得枇杷,正如“土枇杷”也不能猜透她。这“绝缘”的境地更让“土枇杷”满不在乎地快乐地生长着。从幼苗的懵懂,长成壮年的无畏,终至后来的宁静。

女儿玩累了便跑回到我身旁,气喘吁吁地问:“爸,奶奶一直盯着的树叫什么啊?”“枇杷树啊,你吃过的那种枇杷!”我详细地回答着。她听完我的解释后,一直嘀咕着:“什么时候吃过枇杷?吃过那么多果子,究竟是哪一种呢……”我笑了笑,用食指轻刮她的鼻尖,又让她去找奶奶回来,准备回家。

“没有花儿香,没有……”女儿继续哼着歌儿跑向“土枇杷”的所在。

听啊!什么都“没有”的流水才是澄澈的;什么都“没有”的“土枇杷”也正如“小草”一样,在春风中才显得轻盈;而什么都“没有”的女儿,恰是我心中的无瑕美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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