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17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诗经运城（19）

唐风·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这首诗的大意是：哪能说没衣服穿？我有六、七件。只是不如你缝的衣服，穿上舒适又美观（暖和）。

《毛诗序》云：“《无衣》，美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朱熹《诗集传》云：“《史记》：曲沃桓叔之孙武公，伐晋灭之，尽以其宝器赂周嫠王，王以武公为晋君，列于诸侯。此诗盖述其请命之意。”均认为此诗系述晋武公曲沃代翼后向周嫠王请求命服（赐给官服）、封其为诸侯之事。这种解释有些牵强，命服的价值在于等级标志，诗中强调衣服的舒适、美观、暖和，难说与命服相关。

现代有人认为诗中叙说的是妻子早亡，丈夫看到新做的衣服，想起妻子昔日做的旧衣服，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睹物思人，悲从中来，嗟叹而成此诗。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诗经从“诗”而不是“经”的意义上解读，可以有无数开放的思维。鲁迅谈到对《红楼梦》的欣赏时说：“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王夫之说：“作者以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得之。”这就是文学欣赏过程中的再创作。这种再创作可以走开多远，近代学者谭献说：“甚且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

这首诗本身简单却又突兀，通过对这首诗加入“读者之用心”的契合情理的艺术想象，使诗中简单直白的语句与现实生活场景、与人类共有的睹物思人的情感发生关联，引起读者思想上的共鸣，从而使本诗具有了文学上的具体普遍性，深化了本诗的意蕴。

《诗经》中还有一首相同题材的诗，《邶风·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诗中主人公把亡妻生前缝制的衣裳翻来摩去，悲伤不已，“绿兮丝兮，女所治兮”，丝织染色都是妻子亲手而成；“我思古人，俾无訧兮”，妻子的贤德，使自己少有过失；“絺兮綌兮，凄其以风”，夏天的葛衣，抵挡不了秋寒，已没人为自己操心换衣；“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思念故人啊，只有她最体贴我心。

诗经中这两首开创睹衣思人、追悼亡妻的先河，唐代元稹：“衣裳已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北宋贺铸：“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北宋秦观：“旧著罗衣，不堪触目，洒泪都成血。细思往事，只添镜里华发。”南宋戴复古：“念著破春衫，当时送别，灯下裁缝。”明代徐贯：“愁对孤灯悬幛幕，忍开遗箧简衣裳。”等等，无不是这种人类共同情感的再现。

这首诗本身的艺术性也值得深味，它运用自问自答的形式，生活化、口语化的表达，语言简单直接，情感真实直白；复沓手法的运用，加重了节奏和感情。当然，古人在嗟叹成篇时，未必想到什么艺术手法，他们只不过有意无意中坚守了“修辞立其诚”，直接把真实的思想和感情说出来而已！

曾经的山歌曲白经过孔子删汰整理而成为高文典册，仍不失其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