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拼西凑‖采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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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故事伯乐月华第五期征文活动——“东拼西凑”与奇思妙想专题联合有奖征文活动第一组

01 春天快来了

夕阳即将落下，金灿灿的霞光洒落满地，小奇就这么躺在一处小土坡上，双手垫在后脑勺，右脚翘起二郎腿，静静地看着这满天漂亮的云彩。

一只橘色的大胖猫身姿轻盈地走过来，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小奇身旁，蹲坐下，也一起抬头望着天。

小奇没有转头看猫，而是直接说道：“老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老猫闻言起身绕着小奇的身体走了几圈，像是在检查什么，随即喵喵喵出声。而这几声在小奇听来却没有什么语言障碍，传到耳朵里，便是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你又做梦了？这次是什么？”

小奇收回看着天空的视线，翻身侧躺，右手抵住脑袋撑着地，看着眼前这只大橘猫，它真的很胖，看起来足足比普通家猫大一倍，浑身的毛发水光锃亮的，盖在它身上更加大了几分体型，一张猫脸皱巴巴的，鼻子眼睛差点挤到了一起，嘴巴下拉着，也是因为这个，嘎嘎村里的人才喊它老猫。

说来也奇怪，这周围的人里，能听懂老猫说话的只有小奇，更奇怪的是，他从一个小婴孩长大成如今八岁大的模样，大概只有三个月左右。

小奇隐约知道这不正常，但又说不清楚。他总觉得自己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的，他是该做点什么的，但一直以来他又毫无头绪，自他出现在这附近的树林里，只能由老猫每天给他带东西来投喂，直至他能独自行走，才跟着老猫一起，来到了这村里。

这里的人乍一见到小奇还有些稀奇道：“哟，老猫有主的呀，来来来，今天吃云糕，老猫来拿点，小娃娃你叫啥？也来拿点。”

小奇腼腆地朝人笑了笑，道：“我叫小奇，老猫家的小奇。”

老猫一听便迈步向前，先是绕着眼前人的脚踝蹭了蹭，才低头将云糕叼起走回小奇身旁，示意他自己去拿，便直接蹲趴在地吃了起来。

小奇于是也上前拿了一块云糕，低声说了谢谢。

大家于是一边吃着云糕一边说着话，得知小奇只是独自一人住在树林里，便将村里一处堆放茅草的屋子腾空出来，让他住下。

于是小奇就这么住了下来。

而这几个月来，小奇总会断断续续地做一些梦。

有他带着老猫在云彩中追逐戏耍的，他就是那个顽劣的皮孩子，在老猫气急败坏的吼声中笑得分外得意，在软绵绵的云彩上，竟跑得比老猫还快，甚至可以上下左右弹跳，毫无章法，气得老猫直跳脚。

也有他坐在云彩边缘，双脚晃晃悠悠地荡着的，单手捧着一本小本子，应该是在记着什么，他努力睁眼看，却怎么也看不清，于是只能在梦里急得满头汗，直嚷嚷着老猫快帮忙，但是老猫却自顾自地在附近蹿跳着，左顾四盼，像也是在观察着什么。

还有他叽叽喳喳地绕着一个穿着极其繁复绮丽衣裳的漂亮女孩打转的，似乎在央求着什么，却被点着脑袋推远了，小奇猜测女子大约是无可奈何又似是在笑他。

梦也不全是如此欢快，他也有被惊醒的时候。

他有时会梦见自己在梦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告饶般哭诉，也好似慌慌张张地在做着什么，急得团团转，又隐约觉得什么也没做成，就这么急醒过来又觉得恍惚不甘。

而最近的一次做梦，没有什么具象化的场景，就只听到一道声音不断喊着：春天快来了！春天快来了！快点快点！春天快来了春天快来了！快点快点！

他急急发问：春天来了会怎样？会怎样？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就这么反复问了一晚上，才得到答案：往东南方走！要快！春天来之前一定要到达东南最边上！要快！要快！

“喵！”身旁的老猫不耐烦地低叫着，将小奇游走的神魂拉回，他旋即坐起身，抬手抚摸着老猫的脑袋，堪堪摸了两下，便被它扭头躲开了，又叫嚷了几声催促着他。

小奇便也不再磨叽，当即将昨晚的梦境细细讲来。

老猫听罢一张脸皱得更厉害，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起身过去。我也记不清我们该做些什么了，但冥冥中就好像被什么牵引着，那天我醒来，就知道一定要找到一个人，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必须跟着你，要一起去做些什么的。”

“你看你做的那些梦，应该都是有缘由的，我们跟着指示走，兴许就知道了。”

小奇看着被夕阳映衬得分外火红的云彩，低低应了句好。

02  采云童

第二天，小奇和老猫告别了嘎嘎村众人，嘎嘎村众人给他们塞了很多干粮，他们背着大大的行囊挥手告别了众人便往东南方向走。

这一路走得还算松快，小奇和老猫都不觉得累，走了将近大半天，才看到了另外一个村落，他们于是快步跑向村口，想进去歇歇，却见村口立着的石碑写着：嘎嘎村。

再抬头仔细观察着起起伏伏的房屋，跟原先的嘎嘎村竟一模一样，特别是村口那间土瓦房，门口倒吊着的那两个丝瓜都一模一样。

正当他们惊诧间，土瓦房出来了一个人，正是早上还在给他们送别的郭大娘，只见她热情招手道：“小奇又回来啦？快快快，快进屋歇会儿，怎么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

小奇直愣愣地看着郭大娘，满是疑惑地低头看着老猫，老猫低声喵了几句，他听懂了，是让他进屋歇会儿，应该是迷路了，待会儿重新出发。

于是小奇只能迎着郭大娘热切的笑容走进了土瓦房，端起她倒的凉水饮了下去，他看到老猫面前也放了一个碗，而老猫也正埋头大口喝着。

小奇晕晕乎乎地想，怎么总觉得郭大娘有些奇怪呢，随后像是累极了，上下眼皮不断地想粘合在一起，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好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奇猛地惊醒，他浑身汗津津的，他是被梦吓醒的。

梦里他看到一个穿着郭大娘衣服的人，在发出桀桀的怪笑声，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他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看清的那一刻，他骇然大惊：郭大娘的衣服里面空落落的，原先的身体如灰色浓稠的雾气一般不断地涌动着，而她发出怪笑的脸，更是时而扭曲时而扩散。

小奇惊惧万分地看着，想尖叫却像被掐住了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响，也就是在他的恐惧达到顶峰时，他听到老猫凄厉地叫喊着：快跑！这不是嘎嘎村！快！小奇快点醒过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蓦地惊醒，乍一起身便看到老猫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他才发现他们被锁在了屋内，屋外已是熊熊烈火，老猫急得上下蹿跳着，大声喊着：“快！往后面的窗户逃出去！后边还有空隙。”

小奇当下也不敢耽误，随着老猫蹿跳出去，也亏得他从来弹跳奇佳，蹦起来的高度随心定，一下子便蹿了出去，微微被火燎了一下也顾不得，只闷头往外跑，也不敢回头，急急蹿进了附近的树林里，爬到树冠的顶端，才敢歇气。

这方刚坐下，老猫便开始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原来刚刚小奇喝完那碗水便晕了过去，老猫原本想上前查看，但郭大娘已经开始怪笑着向它走来，也就这几秒的当口，老猫当机立断地啪叽一声摔趴在地，脸直直撞进眼前的水碗，带得一整碗水都侧倒在地，身体也跟着软软地趴下，郭大娘见状果然不再理会它，听脚步声似乎是往小奇的方向走去了，老猫屏息等待着，防着她暴起伤人，但只听到小奇似乎被拽了起来，随后它也被拎起了后脖颈，它尽量自然地垂落四肢，直到被那人摔落到了地上，之后便是远去的脚步声和落锁声。

老猫这才睁眼跳转起来，也顾不上去查看小奇的状况，急急跟着跑了出去，全程悄无声息，好在郭大娘并未走远，它恰巧看到她走进了旁屋，于是连忙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屋顶，蹲伏下来，便听到郭大娘满是掩不住的欣喜声音：“嘿我说什么采云童呀，这么轻易就着了招，太没用了，亏得我们这几个月胆战心惊的，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得赶紧处理。不然多半得坏我们好事，我还想着悄悄顶了那郭大娘的身份，也就这几天了，怪就怪他不乖乖地呆着，非要往东南方边上跑，要是让他跑回织云殿求上织云来，那就完蛋了！”

随即便跟着响起一道声音：“那你还不赶紧的！也不知这药水能让他睡多久，你赶紧拿了柴油把屋子给烧了，千万不能直接动手碰到他，快去快去。”

郭大娘忙道：“那我可不敢，这要直接动手我不得化了，这可使不得。”

老猫听到这赶紧往回跑，接下来好在有惊无险，逃了出来。

小奇听罢怪道：“这么说来，我是采云童？他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怕我呢？”

随即又仔细地将方才的梦告诉了老猫，老猫又皱起了它那张老脸，只道：“当下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得赶紧跑，他们说不准一会儿发现了要追过来。”

恰是这时，树林外传来一连串嘈杂声，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瞬间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追来了！

只见一波人沿着大路追赶而去，一波人往树林里来，恰好就经过了小奇他们这附近，还能听到他们乱糟糟地在吵架。

“都怪你！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让他们跑了，这下怎么办，等他拿到织云，我们就完蛋了！”

“你还怪我！你怎么不说你那破药水没鬼用，没管住几分钟就让人醒了，这还能怎么办！”

“好了好了别吵了，赶紧找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当初我们能抢得了采云童手上的织云，这会儿也就能斗得过他。”

“唉，说起这事就发怵，你说咱当时怎么就蒙了心，当了那强盗，就敢上前抢了采云童，这下可好，这……”

“强盗什么强盗！他们采云童本就不对，凭什么要给那些人送织云，害得我们只能一直苟活在阴影里！”

“可我们本来就是阴影啊……”

“闭嘴！”

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吼出声，身形也随之微微涣散扭曲，似乎是气急，显得更加可怖。

而那个说出这话的人也瑟缩着不敢再说话，一行人又开始默默地四处翻找着。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只要这采云童消失了，没人送给那些人织云，我们就能慢慢地吞噬掉那些人，就再也不会是阴影了，再说了，什么强盗不强盗的，本来就怪采云童，我们只是拿走了他的织云，他要是一直就这么乖乖的，等我们取代了嘎嘎村的人，也可以一起好好相处的。”

“就是就是，什么强盗不强盗啊，我们也没把他怎么着啊，当初还没弄死他呢，我们也就能出来一会儿，得抓紧找到他，不然等被拉回去了，就功亏一篑了！”

“就是啊，凭什么我们只能是影子啊，我们也想成为人，就该他们也试试变成影子的滋味，自己动弹的时间都少，好在春天快到了，只要他们到了春天还没得到织云，我们就吞噬成功了！”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说着一路远去，说是人也不全对，底下路过的，明明是一团团穿着衣服的扭曲的灰色阴影，而他们身上的衣服，跟嘎嘎村里的人别无二致。

03  采云童被盗

小奇和老猫依旧静静地躲在树上，这会儿老猫也不敢说话。小奇也出奇地安静，只握着树枝的手越握越紧，树皮已深深嵌入了他指甲缝里，他也浑然未觉，只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猫担心地抬起爪子碰了碰他，他恍惚地转头看向老猫，低声说道：“老猫，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想起来了，都是我的错。”

小奇是采云童，每天的工作就是呆在云彩上不断地观察着底下的各个地方，哪里的人的影子产生了初生意识，他就得赶紧记录下来，在来年春天到来之前，悄无声息地将织云送进他们身体里，软乎乎的漂亮云彩才好化解掉这初生意识的影子的戾气。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有老猫陪着，但是久而久之他便生出些别的心思来。原本送织云只要到了织云殿，根据记录本领了分量充足的织云后，由织云殿的姐姐带着一起，踩过一片又一片的云朵，到了那处需要送织云的地方上面，悄悄将织云洒落进各人身体里即可。

可今年到了最后一处需要送织云的地方，他突发奇想，想要下去看看，下了下面再送出织云。

他也知道织云殿的姐姐不可能同意他这无厘头的想法，于是换着说法央求着，求让他自个儿去，织云姐姐虽然无奈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小奇欢呼着跑向最后的一个地方嘎嘎村，而老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叫嚷着，隔得太远他听不清，大约是让他别瞎折腾。

可他就一个劲儿地乱跑，笑的开心，直奔到嘎嘎村上方后，便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这么捧着一手织云跑向了嘎嘎村。

未料到了近处却突然被绊倒，手上的织云滚落出去，小奇趴伏在地上发懵，疏而被一团团灰糟糟的影子蒙住，劈头盖脸便被洒了一脸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叫他就这么没了意识。

失去意识前，他恍惚听到老猫的惊叫：“强盗！强盗！我就知道会遇到强盗！”

随后这喊声便也戛然而止，他们再次醒来，皆全无了记忆。

04  重采织云归

现在也由不得小奇如何害怕被责罚，只想赶紧赶在来年春天来临之际，赶到织云殿，求得织云火速送进嘎嘎村人身体里。

如今他既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当即便可直冲云霄而起，脚踏云彩奔回织云殿，再疾冲回来，尚也来得及，料那些影子也无法上天追赶他。

想到此处，小奇便立刻抱起老猫，直接在树冠上站起身，也不管树下本已走远的那一团团阴影气急败坏的惊叫，直跃而起，一下便飞上了云彩，如履平地，也不耽搁，放下老猫便一起跑了起来。

紧赶慢赶地，终于赶在来年春天来临之际复又回到了嘎嘎村上方，从上往下看，便见嘎嘎村人的身体已渐渐被灰影笼罩，即将被全部覆盖住，他忙不迭地将一团团织云一一送进他们身体里，嘎嘎村人方渐渐恢复原样。

忙完之后小奇便一下软倒在云彩上大喘着气，好在他们的各种药水对老猫的身体效用有限，他们方能补救及时，不然他罪过更大。

就这么坐着一时半刻，小奇又起身往织云殿走，他还得去领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