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咖啡(连载11)
十一
董凤宝交代的语无伦次但也很彻底。从煤矿采购员的钱包再到张校长家的暖气,他几乎是打乱了顺序搅在一起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这一切都是董建干的,我只是没法子,我要娶媳妇,我爹要抱孙子,我要给徐丽梅买东西,没钱的日子真他妈的要命啊!我求求你们,抓住董建时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的,那小子狠着呢,我家的毛驴子被他给偷去卖了我爹都不敢吱声呀!我真的错了,我想回家!哇——哇!”董凤宝的最后陈述完全没有磕巴甚至还说的一气呵成,只是最后变成了丑陋的哀嚎。
整个人哭的很实诚很专心看不出一点虚假的成分,整张脸哭的就像屯子土路上下过的涝套雨,拖泥带水的让人没处下脚。一对羊眼肿成了水灯笼,黑眼圈退了些颜色,蜡黄的刀条子脸由黄变白最后终于有了些血色。离开了询问室,宝子交出去的那叠钞票换来了一副银光闪亮的手铐,徐丽梅就此便再也没出现。宝子突然记起了二大爷的一句话,“爱钱的娘们,不要也罢!”
和宝子分手之后,董建一个人叼着烟卷拎着装了貂皮的黑色塑料袋子从永泰小区的北门闪了出来。他看上去并不像宝子那样慌乱,一对灰色的三角小眼睛聚焦并不明确。小个子回忆着十几分钟前的细节,他预感到这一次他怕是又栽了。这就是命吧,他不该这样如此草率的行动,计划的并不周全,唉!也许自己天生就不是干这玩意的料。后悔是徒劳的,即使前面已经看不到路了,你也要继续走下去。董建的大脑一片茫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智商似乎并不比宝子高明多少。
董建沿着女校胡同走的不紧不慢。他甚至想再次溜回去看看动静,可又怕再次撞见那个搅了局的胖娘们。董建陷入进退两难。一切计划都不如变化来得快,他怕宝子那边万一出事把他撂出来。如果宝子真的出事,那回家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吗?不如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看看再说。董建终于改了主意,他想潜伏下来看看事态的发展。董建打了辆出租车径直朝金京小区西门驶去。对于临江董建并不陌生,年前他曾经在这里打过半年的工,他知道金京西门那边有便宜的旅店,而且只要花上一百元便可以找个娘们睡上一宿,娘们的岁数几乎都比他大,但是价钱便宜而且服务绝对不会打折。
瘦小子推开了“温柔时钟旅馆”的玻璃门,老板娘热情地迎接了这个看上去土里土气似乎还有点失魂落魄的年轻人。董建挺直了腰杆,拧了拧又细又短的脖子“老板娘,我身份证丢了能住吗?”老板娘肥大的圆脸立刻揪成了包子,撅着嘴呲着黄板牙“兄弟说啥呢,只要你人不丢就尽管住!”“那谁,娇娇姐还在这吗?”说这话的时候董建红着脸,灰色的三角眼有点囧,还咽了口唾沫。“哎呀,兄弟以前来过啊?”老板娘揪成包子的脸又变成了开花大馒头,脸上的胭脂似乎还掉了碎渣,黄板牙挣脱了厚嘴唇的束缚肆无忌惮地呲着,黑紫的牙花子也被一起翻了出来,“娇娇那骚娘们去南方了,咱家现在这几个可比她好多了,都是今年新款,哈——哈,会玩着呢!包老弟满意!哈——哈!”老板娘的浪笑带动了身体的前仰后合,肆无忌惮的笑音震得董建耳膜发痒,老板娘的一对蛤蟆眼完全陷进了鱼尾纹形成的褶皱里。这样的浪笑也暂时麻痹了董建紧张和不安的神经。董建感到脸热心跳,他愣在那里,他的眼前是娇娇那S形的曲线,像美女蛇一样缠绕着自己。
小个子终于打起精神迈着短腿装模作样地走进房间,看起来像一个饥渴的嫖客。也许紧张的肾上腺和淫邪的荷尔蒙都需要一次激烈的释放。随后被老板娘带进房间的女人足有四十多岁,大饼子脸,塌鼻梁,一对眯缝眼里生了对棕黄色的眼珠子。倒是齐耳短发还算整洁。粉色T恤和紧绷的牛仔裤之间的衔接地带,一大截黑不溜秋的肚皮看着让人有点揪心,粗大的肚脐眼下似乎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妊辰纹。
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香气,整个人像是刚刚被从香水里捞出来似的,白里透黑的大饼子脸上脂粉也在不停地掉着渣。后来的事情女人积极主动,业务虽然不及娇娇熟练,但各种姿势在董建的配合和带动下也还说得过去。几番云雨之后,董建像一滩狗屎一样瘫倒在床上,沾了香气和汗渍的床单依然散发着霉味。
女人显出一副百般聊赖的样子,她轻而易举地挣脱了董建的怀抱,“快枪100,包宿300,我看你也做不了了,大姐从来不坑人,你就给100块钱吧”女人边穿衣服便瓮声瓮气地对董建说“你以后要是需要就直接打电话到我家去,包老弟满意。到这来我还得给老板娘30块钱提成,我也是没法子,老公进了监狱我还得供孩子上学。”董建看着女人扭动着肥大的屁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穿上牛仔裤,他真想冲上去朝那个不要脸的、晦气的大屁股狠狠地踹上一脚,真他妈倒霉,找个女的竟碰上这么个主儿,老公蹲笆篱子还出来扯,跟她睡过的男人怕是都要蹲笆篱子!董建直觉得脑袋瓜子一阵的眩晕,恶心,想吐。
女人穿戴妥当,临出门时还在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手里捏着董建递过去的百元大钞,随手扔给董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片,生了黄眼珠子的眯缝眼朝床上疲软的小个子媚笑,随后便拧着肥大宽厚的屁股打开了房门。
女人的粗腿刚伸了出去便又被重新挤了回来。紧接着老板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堵在了门口,蛤蟆眼被挤成了蝌蚪,肥唇裹着黄板牙小声嘀咕,“都先别出去,警察来了!”女人立刻推上房门并且熟练的上了锁。疲软的小个子蜷缩在床里用手去摸裤兜里的匕首,脸色惨白。
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今天一共住了几个,都登记了吗?”一个沙哑的男声,那声音似乎历经沧海。“现在生意不好,哪有人啊!”老板娘好像在哗啦哗啦地翻着登记薄子。“怎么整的大姐,你们家这手续咋还没办下来呢,还是原来登记那点玩意!再这样下去看我咋收拾你!别总拿这个破本子唬弄人了!”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声音调不高却有股子冲劲,说话间似乎还在敲打着登记薄子。
“两位老弟,你看还急了,都是自家人!”老板娘的声音有点赖皮,“你们范局没给你们打招呼吗?我是他二大姨子,钱不是一个人花的,没事就过来大姐请你们喝酒,以后还得靠兄弟们多照顾,今天晚上大姐就请你们喝酒,成不,多大点事啊!”老板娘的声音阴阳怪气听起来底气似乎很足。“得了,这酒我们哥俩可喝不起,今天有任务就不和你磨叽了,还得去别人家检查。记住了,有一个江北的叫董建的男子,只要来住马上报警,耽误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看在范局的面子上,以前的事就那么地,再来人赶紧给我如实登记。”“放心吧两位老弟,你们金所也是我同学,大姐绝对不会给老弟打脸的,喝杯饮料再走呗……”老板娘假情假意地随着两个男声一起出了门。
此刻蜷缩在被窝里的董建浑身打着哆嗦只露出一个潮乎乎的脑袋,后脊梁骨呼呼往外冒着凉风,额头上的汗珠子就要决了堤。“唉呀妈呀老弟,就你这体格还敢出来嫖娘们呢,这家伙虚成啥样了!”女人扔过来一包面巾纸,拧着大屁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浪笑随即在走廊狭小的空间里迸发。
董建抓起纸巾胡乱地在脑袋瓜子上抹了抹。他穿好裤子摸了摸裤兜里的匕首还在。他顺势一脚把那装了貂皮的黑塑料袋子踢进了床下。他把头扎进卫生间冰冷的洗手池里,凉水的刺激让他脑袋里刚刚还膨胀的血管迅速地缩了回去,他感到一丝轻松。
他叼了烟卷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门,老板娘正拿着登记簿子和圆珠笔伏在吧台上等他出来:“对不住老弟啊,刚才让你受惊了,啊不,受到惊吓了吧,你看大姐这嘴,你可别介意啊,咱家后台硬着呢,啥事都没有。大姐不是吹牛,在临江玩咱家最安全。今天好像是出啥案子了,大姐给你补登个手续,今天不登肯定不行,老弟你叫啥名?”
董建叼了烟卷的嘴角突然抖了一下,一截烟灰掉在了吧台上,额头再次有汗珠子渗出来。董建用手扶住吧台尽量使自己站稳,“大姐我身份证丢了,要不我先去旁边的派出所让他们给我开个证明?”董建的后脊梁也开始潮热起来,老板娘没抬头,吹去了那一截烟灰,圆珠笔依然等在本子上“没那么麻烦,还去派出所打什么证明,先把你名字写上应付应付就行,说吧叫啥名?”
老板娘有些不耐烦,打着弯的左腿开始不停地前后乱晃。董建揣在裤兜里的手一直攥着那把蒙古匕首 “大姐,我先出去溜达溜达,这几天就住这,先给你押三百块钱行吗?”“别谈钱,谈钱大姐跟你急!”老板娘满脸堆笑的接过钱,早已忘记了警察刚才的吩咐,两只手捏着钱的两边逐张的上下抖动,粉红色的钞票随即发出脆响,老板娘那对蛤蟆眼再次陷入了鱼尾纹形成的褶皱里:“哈哈,这老弟,真讲究!晚上姐一定给你找个岁数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