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六）

突然跳到了第七册，刚开始语文还好，数学有点跟不上。只能上课专心听讲，下课再多做题目了。到了新的班级，也上了一层楼。读第三册的时候是在一楼的，现在到了二楼。二楼有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可以站在走廊里看操场上的风景。

八月桂花香，说的是仲秋。那个时候，刚好是桂花时节。学校的操场两边都种着桂花树，还长得挺高挺茂盛。挂花开得也很密，很多，学校到处都弥漫着清香。我们在二楼的教室上着课，时不时地这股香味扑鼻而来，每每被我闻到，我都心里窃喜，感觉这香味，是赚来的。

中秋佳节，看着宿舍的同学要么就回家吃饭了，或者就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来看他们的，通校生也都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回家去了，我站在走廊盯着操场旁边的挂花发呆。这个时候，语文老师让我跟他过去一下。我跟着他走到了房间，他房间门口旁边摆放着一张长方桌子，桌子上是语文课本，还有几本其他的书，我认识的有《三国演义》和《鲁迅文集》。我有点无所适从，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就随意扫着桌子上的书。一会儿，老师提着一个袋子出来了，我的视线由书转到了他身上。

“今天中秋节，这些水果月饼你拿着吃。”老师说话很温柔，带着笑。他的头发是中分的，眼睛是双眼皮，不是很大，却给人很深邃的感觉。每次他看人，我感觉他不是用眼睛看人的，而是透过他的眼睛，用他的大脑在看人。

我不知所措，忙推辞说不要。老师见了，就直接把我手握着，把袋子递到了我的手上，：“老师的话要听的，拿着。”。

我走出了老师的房间，心里很感动，也很兴奋。我跑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了袋子，里面的月饼都是很小巧的，一个一个都是用精美的包装袋包着，之前每个中秋节吃的都是大月饼，不曾吃过这种小的精致的，那小小的带着形状的月饼看得我好生欢喜。我在想，今天中秋，家里人是不是也会回老家来啊，那时候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联系真的是极不方便。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告诉自己家里人回来了，只是没有电话，或者是匆忙，没来得及告诉我。我这么想以后，一下子更加高兴了起来。我和宿舍管理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把月饼放进我的书包里，兴致冲冲地往家里跑。一路上我都在想，妈妈最喜欢吃这种月饼了。妈妈喜欢吃甜食，平常糖和饼干都很喜欢，这种精美的月饼一定比那些糖和饼干好吃好多倍，我只要一想到妈妈那开心的表情，自己就笑了好几回。于是我的脚步更加快了，三步并作两步，石子台阶两三个跨做一步，感觉自己有着轻功一样。风还是那山间的风，我感觉那风认识我，对我格外温和，那风吹到我身上的时候，真的是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快到家，我的脚步更快了，我感觉自己心跳跳得尤其快，有一部分是跑的，有一部分是期待的。我跑到了家门外的羊棚，打开门，里面空空如也。我还是不死心，关上了门，往家里的小院跑，大红色木门和那个醒目的锁映入了我的眼帘，不禁失望之极。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呆呆地往前走，把小竹门打开，再把小竹门关上，再打开，又关上：小竹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以往听来是很动听的，但是今天听来却很是伤感。我抑制不住，哭了出来。透过窗前的玻璃往里看，里面的桌子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两个红木椅子也是安静地靠着墙。还有那个菜柜子，也是爸爸自己做的，有四层，最下面那层放碗筷，往上数第二层是抽屉，放一些零碎的东西，再上一层是放剩饭和剩菜的，最上面那层多是放油盐之类。我又回忆起每次姐姐或是妈妈洗碗后总是拿着一叠一叠的碗，从厨房端出来，拿到菜柜的最下面那层，再和里面的碗相叠。刚停了一会，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许久，我转过身，看到青伯伯家的门也是关着的，就自己默默走出去了，往学校的方向走。一路是下坡，此时的风吹来已经有点冷冷的感觉。我哆嗦了一下，继续走。有一小段路旁边是没有树的，下面就是田野，没有高大的树林遮住视线，那片田野看的更加清楚。有几块田野的稻谷已经被收割了，还有没收割的，那金黄色的稻穗，挂在那儿，使人看得出神。我站了一会，继续走着，背包里是作业本，还有月饼。我想着月饼短时间不会坏，我可以留着，给家里人吃，特别是喜欢吃甜食的妈妈。于是我特别注意自己的书包，不让其大幅度甩动，可别把我精致的月饼给甩坏了。回到学校，学校很冷清，在学校的学生不多，我回到了教室，上晚自习。教室的同学寥寥无几，下课都各自回去了，剩下我自己一人。我好想家人，想起之前中秋我都会和姐姐拿着大大的月饼，到家门外的那个小操场，举起月饼对着月亮，嘴里念着：“月亮圆圆，月饼圆圆，月亮照着月饼，家家团圆。”我们出去一会，爸爸妈妈也会出来，爸爸端着一杯浓茶，时不时喝着，和我们坐到一起。月光很美，很亮，这样的夜色，我想没人不喜欢。我在想着今晚姐姐是不是也在拿着月饼念，我又想着今晚我不在姐姐身边，姐姐是不是忘记怎么念了。现在这个时候家里是不是在切着月饼，分着月饼。想着想着，就哭了。一个人在擦着眼泪抽泣了起来。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喊着我的名字，我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哭声戛然而止，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语文老师。他走上前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想家了。他询问我的情况，我带着哭腔一一告知。他很耐心地安慰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这么说你晚饭还没吃啊？”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我低着头，默认了。他说着就拉着我，关了教室的灯。老师骑着自行车，我坐在他身后，晚风吹拂，路旁边是一条长长的小溪，溪水的声音清晰悦耳。那个时候学校周围小卖部倒是不少，小餐馆就很少了。加上又是中秋节，营业的就更少了。老师骑了好久，终于骑到了隔壁村去了，那是他的亲戚家，他把我带进去，老师和里面的人说着话，阿姨烧了面条给我吃，加了两个荷包蛋，我吃起来喷喷香。小坐了一会，我们又原路返回，我两腿跨在车子的两旁，手抓着老师衬衫的衣角，车速很慢，也很稳。

帮我送回宿舍后，老师也回去了。我脸都没洗，牙也没刷，就爬到床上去了。宿舍里有一个比我高一个年级的女生，已经睡下了，我听见了匀称的呼吸声。外面的月光很亮，我趴着看着外面，回忆着今天一天所经历事情的画面，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