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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2018-05-26  本文已影响225人  臧萌芽
后悔

耿糯准备飞去上海。耿糯的航班是中午十二点,她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闷热,阳光并不充足,不过倒也不至于特别晒。

前一天傍晚时,有几只蹦蹦跳跳的萤火虫跟着飞,黑灯瞎火的,似乎有个跟踪耿糯的人。

转过头,并未见到人,只有一只懒猫,躺下还瞅了她一眼,好像自己是它仇人。

不过,飞机起飞时,天气却变得一片晴朗,甚至连一朵云彩都没有。

“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飞机终于到了浦东机场,可就是完全降落不了,底下像埋了雷的土地,更远处的层云堆砌起来,厚重而沉着,完全不像要离开的架势。

飞机只好一圈一圈盘桓,等待时机降落。可是地面的指挥中心迟迟没有指令,倒是发出了无法降落,将有更大风暴的危险警报。

有龙!飞在半空中,又潜入海底。

耿糯和一飞机的人被困在机舱里面,有什么人在使劲扣窗,她实在被晃的头晕,索性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然在短短时间内睡着了。她的头都不由自主敲到了旁边的窗户上,这样一来,她都以为听见扣窗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但是,她才发现,外面有龙,在追随她。

耿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飞机窗外的景象。

那龙头使尽全身力气撞击过来,耿糯吓坏了,下意识往旁边的座位靠去,“啊!——”龙好像低吼了一声,混杂着巨大的震动声音,继续追逐在云底飞行了好一会儿的飞机。飞机基本已经倾斜,仿佛下一秒就要跌落地面一样。

乘客惊慌失措,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大一样,但都没办法来得及有其他反应,就被困在座位上天旋地转地拧了好几圈了。

那条龙,却非常有意思地,继续飞啸而来,只顾得上追击耿糯的飞机。

龙的头伸过来,只盯着耿糯座位边的窗户,显然它似乎对耿糯最感兴趣,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龙善于盘旋,也热爱缠绕,它既然定了目标,就一定要做到,这是龙族的特质,也是这条龙的信条。它对抗着强大的气流,和无法冲破的暴雨雷电,以无法比拟的速度迅速将全身缠绕上去。

机舱内的光线瞬间变得暗淡,人们这才发现这是条多么巨大的龙,它大得可以将整个大型客机紧紧包裹住,窗户都捂严实了。

飞机不再倾斜,恢复了水平飞行,但是依然在下落。耿糯也跟很多游人一样忍不住朝外面看去,龙绑着整个机身,缓缓水平落下。终于安全落地的时候,耿糯发现他们并没降落在上海。

他们落在了重庆。

耿糯打死也不会相信风居然有这么强劲,能将一架飞机从近上海的低空刮到遥远的西南。可见还是刚刚看到的巨大的龙,它搞的鬼。

她跟旅客虽是逃过一劫,但是他们面临的挑战是怎么回上海。

耿糯来过重庆,她查看了今天的机票行程,飞至上海的航班也有延误的,但无论如何,她现在定机票一定是第二天早上再走了,所以她决定继续奔赴另一地方,高铁站。

龙依旧锲而不舍。

紧跟着耿糯飞来了,像一贴膏药……

巨龙在重庆的上空盘旋。

耿糯行程目标就是15号他的生日这一天赶到上海,否则就白费了。她预谋着,计划着,在15号这天跟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人表白。

她不是很有把握,他没有过表示。

她想起了爱慕的情郎。在故事里,在童话里,最后结局都是差不多的。她这样想着,心里泛起了一阵波澜,有点美妙,很想笑,但是这样陌生不熟悉的环境里,她一个人这样笑起来,着实不大正常,于是,她又急忙收起嘴边的笑意,收回心里。

不过这一切都将付诸东流,除非他能按时赶到她的目的地。

她在火车站前广场上遇见了一个大叔,这条路并不长,也不宽,甚至说有点窄,大家匆匆而过,大叔却蹲在路边的台子上,身边是铺在地上的一张纸,纸上有一些打火机之类的东西,看样子是摆了准备卖钱。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盯着来往的行人,而是远处的大街,街上当然也有人流车流,但他并不像其他小摊贩一样拼了命地招揽生意,他只是望向远方,仿佛那里有他理解的诗,也许他看到了。

人群不能妨碍到大叔,但是傍晚的雨来了,他依然惊慌失措地躲避,雨点突然就变硬了,沉重地打在他身上,像子弹一击,他打量完全湿透的自己,全然没有了当初望向远方的坚定模样。

耿糯虽然撑了雨伞,但仍然加急脚步,走进了候车大厅。

再次看到候车室的众生,一场大雨将他们打回了原形,她取完票准备等着上车,但是没有座位。于是她站在一边。

一位老太太吸溜一声,泡面被吸进嘴里几根,看样子味道不错。

雨也来了。

“我们一块儿吃饭再出去玩玩吧。”曲线线似乎对新来租房的房客非常感兴趣。那是一位穿着得体的姐姐,年龄似乎并不大,但是却能很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而且是生活在北京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她有点嫉妒,尤其是能独立生活这一点。

她想想自己的生活,这里有太多的束缚,学业的压力,家长的管束,完全不能自己支配的时间和收入,像一道困顿的枷锁。

她没好好听课,突然被老师提问,她站起来也回答不出来。

不过,此时曲线线有个计划。她在酝酿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不能与外人道,而外人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计划。

她要自杀,而且是直播自杀。直播的镜头,可以美颜,当然也可以揭露。她对自己的生活相当不满,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说出来这样的计划肯定没人相信。她知道这样的行为不会有人相信,她有这种常识,却没有觉得她的计划有哪里不妥。

“我在这个周四下午的政治课上将要完成我的计划。计划非常有特点,也许并不是万无一失。但是,我必须执行了,你们都不要错过这节课哟!它将是你们难忘的回忆。我想说的是,我要跟这个世界道别了。这个恶心的世界,我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玩过直播,直播出去太过真实,然而又需要你完全虚伪的假装演出来,这太恶心了,与这个世界一样,不过,我的计划或许能让这个恶心的方式发挥到极致。想一想,那真是太棒了!你们说呢?哈,不说那么多废话了,到时候再说吧!”曲线线在微博上留下这么一段莫名其妙但细想下来又令人背脊发凉的语句。

有几个互相关注的好友,随意浏览了一下,也没有在意。因为曲线线平时写私密的话都是用她的小号,可是这一次她却用了微博大号广而告之。同学们以为她在恶作剧。

在学校,周一到周四上午,曲线线都与平时无异,虽然她平时话不多,但是跟死党的几个还是蛮能开心逗趣的。

“你们等着看好戏咯!”曲线线说了那么一句,便打开直播软件,她的直播账号早有预告,而且预告词写的比微博上更露骨,当然上一次还是她自己亲口说的。只见她猛地站起来,忽然吼出来,“自杀来了,不看晚了……”这些异常疯狂的举动当然引起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直播的流量蹭蹭蹭涨起来,迅速引来了数十万的关注。

好在,老师同学反应及时,可是把她扒回座位上的时候,线线已经吞下她事先准备好的毒药了。

“快,快叫辆车,把她送去医院。”

“直接叫120吧!”

“好。”

“也不知是哪里搞来的毒药?”

“现在这年头还不敢买么?都是网上淘来的呗……”

“瞎说,我怎么找不到。”

“有完没完?瞎讨论什么呢?自杀这种事情还能没事儿讨论着玩的?”

曲线线被救回来了。

她还是想着各种方式自杀,喝毒药,割腕,跳楼。却一次一次都没死。

“你不能这样了,线线,你忘了你上回洗胃的滋味了?你还想再作什么妖?”

“姐姐,你看我爸妈平时就把我扔这,收你那么多房租来养活我,你说你不觉得委屈么?要不你就回家去吧。你家就挨着首都,为什么不回去呢?”

“你好好休息吧,你爸妈一会儿就过来,我也就能回去了。

“你回去?真的回家么?要不你别回去,我又不想让你走了。”

耿糯哭笑不得,“你答应我你不再要死要活想着自杀了,我就不走了,行吗?”

“我已经写了保证书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发誓了,我不会再自杀了,你要我怎样才能相信我。”曲线线突然又变得不耐烦了,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耿糯也没办法再跟她继续相处下去,她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赶飞机。于是离开了病房,刚好,她的父母也赶了过来。

人有百情,不能降一物。

她执着伞,伞下是这边焦灼的心思,对面是苦思的情郎。他在对面等着她,外面是与他们都不再相干的密雨。水雾升腾起来。

等赶到了高铁站,她也没有买到去上海的票,却只剩下一张回家的票了。

“你这张到天津的票到底要不要了?”票务员问耿糯。

“好吧。”

红灯的时候,却又一辆车闯来,远处依旧是朝思暮想的情人,面前却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深处危险的学生。曲线线自己偷偷离开了医院。她没有履行跟任何人的承诺,她跑去了自家租客的家乡,天气实在是闷热,跟北京并未有多大区别,实在是闷得她透不过气来,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日子,她依然想结束。

耿糯下意识地跑到了那个学生的右面,挡住了来自路口的大部分车辆,尽管红灯已经亮起很久,那个小女孩依旧执意要走到马路中间,耿糯平时并非那样义无反顾选择见义勇为的人,可是今天,明明是她在安静地等待红灯,却拥有那一刻的冲动。

耿糯向右边的马路看去,并排的车流一齐扑面而来,被推到另一侧的女学生也同样被撞倒,却不像耿糯这样,全身是血。

雨水瞬间从天而降,仿佛是有人在天顶准备好的一样,下的毫无预兆。

这倾天大雨冲淡了血迹,后来警察和救护车也都来了,可是却都拿马路中间的那个男人没有办法。交通管制人员只能先将道路围起来,暂缓通行,再把另一个伤者送走。

耿糯这次准备见他,心里想的满满都是他。她有个自己的理论,这理论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与旁人不同。

她去见他,她想着,只要自己和心上的人在一个地方,就能心满意足。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他长起来的地方,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他准备扎下根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也有她自己的存在,就足够了。

现在,他将她最后的温度挤进自己的怀里。他也知道那个理论,他说,跟你在一个地方,不管是你的地方,还是我的地方,我都不在乎,只要有你在,我心满意足,哪怕只是你死后长埋的地方。

可是,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女学生,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发了誓言,对从死亡线挣扎着回来时,睁开双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暗暗起誓,我想活成你的样子,终究是不能了,那就让我重新活过一次吧,又或者我们可以一起毁灭。女学生的起誓,他也知道,他飞过崇山峻岭,直到眼前的事情发生,他还是没能阻止。

“据说那年北京旱了好久,结果一下就是一个月。

可不是嘛,开始下雨的前一天在大马路上死了两个人,好像是被撞死了,那个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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