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珍惜这一世的亲情，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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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年已七旬，尽管晶莹的白发在阳光下透着银光，额头上留下深深的岁月痕迹，但他仍然身姿矫健，走起路来脊背挺得笔直更显得神采奕奕。父亲四十六岁那年遭遇了一场几乎夺命的车祸，医生曾预言即使侥幸活下来，以后脑子也会受影响。幸运的是父亲用承载家庭责任的毅力和为子女好好活下去的信念改变了命运的轨迹，如今年事已高的他仍是心思灵敏，手艺巧妙。

父亲在三十岁那年遇到了我的母亲，二人牵手相伴三十余年。他们白手起家，共同养育了我们姊妹五个。我很难想象在计划生育形势最为紧张的八十年代父亲是如何顶着巨大的压力保全了五个孩子的存在，只是长大后听他云淡风起地说起过：“生一个我就要一个，哪怕挎着框子挑着担子带你们去要饭吃呢！我就不信哪个草叶子还不能顶一个露水珠呢？”我也很难想象得出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浪潮中父亲是如何自动屏蔽周遭的“女孩子上学无用论”，并且一鼓作气把我们四姐妹供上了大学。我只知道父亲时常对我们说女孩子更要自立自强，女孩子也一定可以顶起半边天。感谢父亲对我们的辛勤栽培，如今我们姊妹五个都已长成了不仅能顶起露水珠还能经得起风雨的树，与他并肩挺立。

父亲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他总能找到特别的方式传递心中热烈的父爱。尽管为了养家育子，每天像连轴转的车轮一刻不停地奔波忙碌，但是也不忘记每个周末为我们变着花样改善伙食，无论是再普通的萝卜、白菜，只要经过他的手，都能调制出特别的味道，好吃极了。父亲最喜欢包饺子，因为包饺子时一家老少齐上阵，叮叮当当剁馅儿，有说有笑擀皮儿……最后煮出一锅美味的幸福来。

家里女孩子多，各个还都被父亲要求留长发。他一有空就给我们梳头发，他不仅会给我们扎简单的马尾，还能梳出几个花样来。每个周末他都要给我们挨个洗头发吹头发，这一洗一吹就持续了十几年。因为有父亲给我梳理，自己不曾动手，所以直到今天我还是笨手笨脚不会打理自己的头发，索性剪掉长发，留个利落的短发罢了。

父亲有一项手到病除的本领，因为他通晓中医，精通推拿按摩，所以我们姊妹及孙辈们极少吃药打针，全靠父亲的双手。父亲推拿的本领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那些被父亲帮助消除病痛的人们都劝父亲可以靠推拿的本事挣钱，但是都被他拒绝了。因为在父亲看来，推拿只是他的爱好，不能当成养家的门路。

“一亩菜园十亩田”，在那个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和免费的年代，一个养家之人供五个孩子吃饭穿衣上学如果单靠每月固定的工资是很难维持下去的，于是父亲选择开辟三亩菜园种菜卖菜。种菜人的辛苦是不必言说的，烈日下寒风里父亲在菜地辛勤耕耘在市场叫卖的背影我终生难忘。记忆里，父亲很勤快，他把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见不到杂草的踪影，放眼望去都是蔬菜的翠绿鲜嫩。在菜市场上头脑灵活、坚守诚信的父亲总能把一车车新鲜的蔬菜最快销售一空。与土地打了几十年的交道的父亲总结出很多种菜的本领都交给了我哥哥，现如今哥哥干起了蔬菜大棚，不仅为家庭带来了经济上的更多收入，他也成了远近知名的种菜能手。

父亲曾说过恩爱的夫妻就是树枝上的两只鸟，一旦一只病了另一只也就飞不动了，只因为无心再飞了……五年前母亲突然病逝，这一晴天霹雳让父亲对生活一下子失去了信心，他变得孤僻、沉默，常常一个人发呆，甚至有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了。他固执地选择回老家一个人住，他说怕我母亲“回来”家里没人……

为了让父亲能够振作起来，大姐开始从花市往老家的院子里搬花草，她只顾一盆接着一盆往家搬也不管不顾这些来自温室里的“娇小姐”死活。父亲不忍看到花草枯萎凋零，于是亲自动手浇水、施肥、松土、捉虫。原本娇贵的花草，经过父亲的“调教”变得泼实很多并且日渐繁衍兴旺。看到父亲在侍弄花草的过程中，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于是我们姐妹开始大批量往家里搬花种草，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原本沉寂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每年春夏五颜六色的花儿争奇斗艳地绽放着，或绿或红或紫的草儿朝着阳光生长着，小院里处处都洋溢着浓浓的花草香气。在生命与花草以日以年的相互润泽中，父亲的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今生，有父亲那双结实灵巧、温润有力的大手相伴，我感觉很踏实，愿牵着父亲的手，直到岁月的尽头。

图片来自到我家赏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