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瑞的离婚事件(短篇小说)

2016-05-26  本文已影响30人  花尾狐

我和我的老婆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拉瑞。拉瑞最近遇到点麻烦。因为他的妻子要跟他离婚。离婚是个麻烦事儿,对于拉瑞来说,尤其如此。因为拉瑞不想离婚,他还深爱他的老婆。拉瑞爱她的老婆出了名。这倒不是因为他老婆露丝多么漂亮,仅仅因为拉瑞深爱着露丝。露丝是个十分恬静的女人,言语不多,姿色中等,她最喜欢的休闲活动是看小说,每回到拉瑞家去做客——当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露丝手边总是拿着一本书,什么《漂亮朋友》、《罪与罚》、《白鲸》,都是些大部头的世界名著。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露丝的情景。当时,这位爱看小说的女人看到我们进来,那双迷迷蒙蒙的眼睛仿佛被晚归的太阳照射,闪烁着流动异彩的光芒。她有些拘谨不安地与我们一一握手,略显厚实的嘴边挂着真诚的微笑。这时候,拉瑞上前揽住她那细软的腰肢,把她还拿在手上的书轻轻放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我们不小心听到了,拉比说要保护眼睛,因为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双眼睛。露丝为她丈夫毫不遮掩的示爱感到难为情,她不好意思地一边挣脱丈夫缠在腰间的手臂,一边用会说话的眼睛朝着我们微笑,为丈夫的不成体统向我们道歉。我和妻子则咧开嘴无声地笑,心里为拉瑞的高兴而高兴。

我们和露丝熟悉起来,经常四个人一起游玩。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孩子,所以大有时间尽情玩乐。我们很快发现,拉瑞对露丝的爱,比露丝对拉瑞的爱更多一点。比如两个人吵架斗嘴,结果总是拉比首先求和;与拉瑞的谈话,十句有八句提到露丝,而露丝大多数时间在一旁保持得体的微笑,即使吐出只言片语,也与拉瑞无关。

有一次,我们相约爬山,那是方圆数十里内最高的一座山,来回需七八个时辰。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饮用水、拐棍、登山包、面包、水果等物资。一开始,我们兴趣盎然,四个人谈笑风生,边走边唱,好不开心,就连一向少语的露丝也象个欢快的小鸟,哼起婉转的歌谣。随着山势的陡峭,大家停止了说笑,一心与疲惫的身体作抗争。那真是场艰苦卓绝的爬山啊。首先提出放弃的是拉瑞。我们已经爬到了中段,到最高峰还需走一半路。拉比哭丧着脸,埋怨鞋子没穿好,尽打滑。这倒是实话,他已经连摔了七八跤。听了拉瑞的提议,我和我的老婆难以取舍。一方面我们心里也有放弃的念头,身体承受能力快到极限,另一方面,我们不舍得已经走了的半段路,听说到了山顶,有几块宽阔得足以停放十辆小汽车的巨石,那里的风景才叫一个美呢。正犹豫间,一向寡言少语的露丝语气坚定地说:大家不要放弃,再坚持坚持就到了。说完她冲在前面,拄着拐杖继续向上爬。我和我的老婆在露丝的鼓动下,咬着牙,互相鼓着劲跟在露丝后面。拉瑞看到我们都不放弃,自然也不敢再提回去两个字,也慢慢地跟在我们后面。最后,我们都爬上了山顶。我们站在巨大的岩石上,大声向连绵的山峰呐喊,向纯净的天空呐喊,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

我们想到,如果中途放弃了就再也看不到眼前这般人间仙境,而这一切都有赖于露丝的坚持。经过这件事,我们对露丝刮目相看,感觉这个弱小的女子并不象外表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她的身上埋伏着一种看不到的力,一到关键时刻便显出作用。这种力,在拉瑞的离婚事件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

那是我的老婆在购物中心遇到拉瑞之后。当时的拉瑞看起来心情很糟糕,满脸忧伤,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他言语间流露出来的绝望情绪比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忧伤还要糟糕,于是我老婆就邀请他到家里来共进晚餐,好让他的精神振作起来。我们不在一起共进晚餐已经很久了。两个孩子的相继出生占据了我们大部分时间,偶尔与拉瑞的交往,是节假日的几通电话,后来电话也少了,我们几乎断了联系,这次拉瑞重新走进我们的生活,我们颇有些高兴,因为日复一日平淡无聊的婚姻生活实在需要点新鲜空气,哪怕这空气闻起来并不那么新鲜。我们的友谊就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复活了。

拉瑞说,一切都是从露丝迷上看电影开始。拉瑞与露丝结婚后,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工作后的空闲时间,拉瑞大都在家里看电视。露丝呢,向来是看小说的。有一回,拉瑞与露丝去看了场电影,电影名是泰坦尼克号。据说露丝看得那叫入迷啊,一方白白的手绢走出电影院,足可以拧出几滴水来。这之后,露丝算是把看小说的爱好抛到一边,从此与电影干上了劲。她每星期要看三场电影,看完电影还喜欢写影评。拉瑞却不大那么喜欢,开始几次还陪着露丝去看,后来都是露丝一个人去。露丝的电影越看越多,影评也越写越多,有几篇还在当地报纸的文化版刊登,很出了些风头。露丝认识了几个文化界人士,其中有一个叫杰克的,是个记者,长得风流倜傥,玉面修身,能说会道,颇得女人欢心。露丝也被他迷住了,叫嚷着要和拉瑞离婚,与杰克共结连理。

拉瑞断断续续说出这些话的当儿,我们已经酒过三巡,彼此都有些醉意。拉瑞借着酒意,尽情诉说着对露丝的留恋,听他的语气,这场婚姻是无可挽回了,因为一个女人要是变了心,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我的老婆却不以为然,认为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认输,并自告奋勇要去刺探军情,看看事情能否还有挽回的余地。拉瑞摇摇头,说露丝决定了的事情大体就不会更改。我们想起了那次爬山露丝表现出来的坚定神气,觉得拉瑞的话没有错儿,但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我的老婆第二天还是去找露丝了。第二天晚上,我和拉瑞坐在家里等我的老婆的消息,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我的老婆才带着满身酒气回来。老婆没有提露丝的事,张嘴就讲那个杰克如何通情达理,如何善解人意,如何帅气逼人,我听了肺都要气炸了,赶紧把老婆塞进洗手间,命令她不把酒气冲洗干净不准爬上床。拉瑞目睹了这一切,他朝我耸了耸肩,然后黯然离开了我的家。

我决定亲自出马,看看这个杰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把女人们迷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在报社找到杰克,报社的人说他出访去了,地点是某个五星级酒店。我马不停蹄赶到五星级酒店。五星级酒店的确气派不凡,隐隐有一种穷人不得入内之势,要不是我曾经代表公司在里面参加过一次晚宴,也会被那抬头望不到顶的大楼气势所吓走。

酒店大堂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楼高更是有三层楼那么高,整个屋顶做成一个船的形状,设计独特。服务前台设在进大门的右侧,几个容貌秀丽的女服务员正端坐忙着什么。我瞥了一眼这几个一本正经的女服务员后,便朝大厅里头走去,我知道那里有一个专门服务客户的吧台,如果要找杰克,八成会在那儿。我一眼看见吧台上坐着两个男人,因为整个吧台只有这两个男人。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愉快的谈话,年纪稍长的中年人握住了另一个年纪稍轻的年轻人的手,用力摇了摇,然后满面春风地说着很高兴认识你之类的客套话,年轻男人不无优雅地回应着,身上透露出来的儒雅气质令人神迷。等我走到他们身旁时,我听见中年人说再见杰克,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他就是杰克。

中年人走了,杰克也准备离开。我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快步向前,坐在了他的对面。杰克满脸愕然地看着我,我则作了个谦卑的手势,告诉他我的来由。我在说话的当儿,仔细观察杰克的俊美的面庞和细微的表情。我敢说,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帅气的男人,他的帅气,不仅体现在棱角分明、肤色健康的脸庞上,而且体现在他的一举手一投足当中,这种帅气不是光有漂亮脸蛋就行,而是继承了祖上的优良基因,再加上自己一点点后天学习,才造就成今天这副带有贵族气息的帅气。我知道,这种帅气尤其对那些受过一定教育的知识女性有特别的杀伤力,也就是说,包括露丝以及我的老婆在内的这些所谓的知识女性。

当我说到露丝因为他要离婚的时候,我注意到杰克一只眉毛轻轻向上挑了起来,这种表情我说不准是什么,但一定不是意外的意思。也就是说,对于露丝离婚之事,他早就了然于胸。我没有把我的老婆的事也说出来,如果那样做的话,不免减少了我与他谈判的底气。杰克静静地听我讲着,表现出极好的耐心与修养。当我长吁口气,表示该轮着他讲话的时候,杰克又细又长的手指轻轻抚摩咖啡杯里的银制勺子,声音极富磁性地在我耳边响起。

杰克说:“我见过许多少妇,她们曾经漂亮,富有才气,睿智聪敏,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早进入无聊透顶的婚姻生活,在日复一日中磨灭了自己的灵气,变成乏味至极的家庭妇女。露丝却不是这样,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爱好,并且小有成就。正因为此,我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情我还不敢肯定,我敢肯定的是,露丝一定会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这都是你在旁边教唆的结果!”我怒气冲冲地说。

“我不否认这一点。我认为露丝会有更大的成就,所以鼓励她走出家庭,实现自我价值。”

“然后呢,你会跟她结婚吗?”

“结婚?两个情趣相投的人一定要结婚吗?我不认为如此。”杰克深遂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应该早就明白这一点吧。

“那么,你结过婚吗?。”我不想让杰克占据上风,听到他的这番谬论,我反问他。

“嗯,怎么说呢,我有过一场短暂的婚姻,那是个至今让我后悔莫及的决定。”杰克的语气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但就算是这样,杰克的迷人气质丝豪没有减少。

“好吧,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你放过露丝。女人不仅仅需要爱情,还需要家庭。”我站起身,对杰克说,然后转身离去。

我知道这句话对于杰克没有效果,但对于露丝就不一样。

当我把我们的谈话告诉拉瑞,拉瑞的忧伤气息更加凝重。他告诉我,露丝已经搬出了他们的住所,双方约定六个月的缓冲期,如果到时露丝还是执意离婚,那么拉瑞就要无条件服从。拉瑞说,六个月的缓冲期还是他央求来的,露丝的本意是马上就要签字离婚。我对拉瑞说你干得好极了,露丝早晚会明白杰克不是个好的丈夫,他连你的一半都不如。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露丝早日明白这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我的老婆经常把拉瑞邀请到家里来做客。在没有露丝的日子里,拉瑞重又恢复单身汉的生活,他开怀大笑的时候明显多了起来,有时候还频频与看中的女人调调情,说说笑。我怀疑他是不是要把露丝给忘了,在一次一起共进晚餐的时候,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拉瑞神情严肃起来:“朋友,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对露丝的爱没有一丝一豪的减少,我之所以纵情欢愉,完全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日子。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露丝能够改变主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听到拉瑞的话,我放心了,并决定采取下一步行动。

距离上次与杰克谈话已有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杰克与露丝进展怎么样,我准备一探究竟。我没有再去找杰克,那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当然,我这话说得有点粗鲁,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去找露丝。据拉瑞说,露丝住在都棱路169号。我没有直接去敲门,那会显得太刻意,让人不舒服。我装作路过,遇见露丝。那是个星期天的上午,当时露丝胳膊肘里挽着一个菜篮,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和落寞,不知道是因为看多了电影还是写多了影评的缘故。我们擦肩而过,露丝先认出了我,然后以一种欢快语调向我打招呼。我也回报她以激动的语调。确实,我们许久没见面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

在我的邀请下,我们在一个咖啡馆坐下来。露丝还是老样子,双手交握着放在桌子上,身体向前倾,脸上带着有些羞涩的笑。我问露丝最近怎么样,露丝回答说很好。我不想拐弯抹角,便直截了当地问与杰克相处得怎么样。露丝似乎有些惊讶,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至今为此我们相处得还不错,虽然有些小矛盾,但那并不重要。”我提醒她:“杰克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他是个不婚主义者。”露丝低下头,良久,她抬起头,眼睛里泛着泪光,“我知道,我想我可以改变他。”我又给了露丝善意的忠告:“依我看,拉瑞才是你忠实的婚姻伴侣,如果你最终要的是一个温馨的家的话。”后来,我们又谈了些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分手了。

我感觉自己胜券在握,但我还不敢和拉瑞提,只告诉他耐心等待,三个月以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转眼间到了寒风萧瑟的冬季,树上的枝桠光秃秃地露出本来面目,瘦骨嶙峋地指向天空,道路两旁草丛上还留有尚未融化的白雪,象调皮的孩子脸上没有吃干净的冰淇淋。路上的行人衣裳臃肿,缓慢行走,他们嘴里哈着白气,远远望去,象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火车。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谁都知道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是最舒服不过的。可是有些人并不这样想,他们非要到外面撒野不可,非但如此,还要把别人从舒适的状态下拉扯出来,好让人消受一下那些谈不上多么快乐或忧伤的破事儿。是的,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天气里,只要能让我好好呆在家里,我就谢天谢地。我受不得冷,一点儿冷都受不得,除了每天必要的上班,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与孩子们瞎胡闹,我甚至忘了对拉瑞的嘱托,只希望冬天赶快过去。临近圣诞节的一个夜晚,我坐在壁炉前看报纸,报纸上刊登的一个新闻引起我的注意:两具尸体在河面上被人发现,尸体为一男一女,相互抱着,两人的脚被绑在一起,钱包等个人物品都随身带在身上。这显然是一起情杀案,我想,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情人杀死。正当我猜想的当儿,我的老婆告诉我拉瑞来了。我连忙起身迎接,拉瑞看上去精神不振,胡子刚刚刮过,显得脸更为瘦削。我把这则新闻指给拉瑞看,并评论道:“为了爱情自杀是最愚蠢的做法。”拉瑞不置可否,一脸黯然地坐在沙发上。

经过一小段的热场,我询问拉瑞离婚进展得怎么样。拉瑞说:“我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的。露丝和杰克私奔了。”“不会吧,”我有点激动,毕竟这是冬天进入以来第一个让人有挫败感的坏消息。拉瑞继续说:“我上个星期就没有见到露丝,我打电话给报社,报社说杰克也一个星期没来上班。我想他们俩一定是私奔了。但是露丝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再过两天就到了六个月的约定,如果她提出和我离婚,我一定会放她走的。”我突然想起那两具尸体,心想露丝与杰克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吧。这时候,我的老婆插嘴说道:“拉瑞,杰克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如果露丝真的不幸离开你,你大可不必太伤心,因为任何一个女人看到杰克都会神魂颠倒。”我立刻想起那晚我老婆回来醉醺醺的鬼样,不由大声喝斥道:“滚远点,你说这话还象个做母亲的样吗?”我的老婆委屈地走了,留下我和拉瑞拉扯到半夜。我不知道拉瑞有没有见过杰克,如果有的话,我想一定会同意我老婆的看法,而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还好杰克没看上我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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