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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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盼就是过年。
过年,意味着可以吃上平日里吃不到的食物,可以穿上新衣新鞋,还有可以任意花的压岁钱。进入腊月,就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
腊月初八,奶奶总不会忘了煮上一锅腊八粥,红豆、花生米、干枣少不了,其他的就要看奶奶这年在地里种了啥,杂七杂八放在一起煮得稠稠的。奶奶说,喝了腊八粥,年就来了,只喜爱清粥的我为了年快些到,总会把那一碗腊八粥吃个底朝天。
日子过到年底,再紧手紧脚过日子的人家也会敞开来花钱了。最记得村上一户人家,平日里炒菜从不用勺舀菜油,而是用根鹅毛沾点油洒在锅里,被村里人笑称“一根毛”。这样节俭的人家开油锅了,总会吸引我们一帮小人跑到他家去看稀奇,而小气的“一根毛”一改往日的吝啬,夹上一块脆脆的炸豆腐往身边最近的小人嘴里一塞,问上一句:“香不香?”旁边没吃到的吵起来:“我还没吃到呢。”“一根毛”笑着,忙不迭一筷子串上几个炸豆腐塞过去,这时候的“一根毛”在我们眼里是多么慈爱啊。东家吃到西家,前村吃到后村,年的味道是油锅里翻滚的豆腐圆子。
年前最隆重的是什么?那就是请菩萨请祖宗了。某一日,睡得朦朦胧胧之时,忽的鞭炮声“呯叭”一声,接着听到奶奶的声音:“哪家请菩萨了,是该请了哟。”而我,在被窝里掏出捂得热热的棉衣棉裤迅速穿好,觅着炮竹味跑去。这时,伙伴们也到了。我们争抢着捡炮竹纸屑,这些纸屑可以掺入泥土里做泥砖,每个小孩都有住新房的心愿,大人们就会要求我们孩子加入到筹备新房物料的行动中,捡炮竹纸屑就是一项。
等炮竹纸屑捡完,天已开始亮起来,我们围在门口看大人们虔诚地跪拜着,这种庄严的氛围渲染着神秘的色彩,使人肃穆。而跪拜完的大人转身看到我们,低低地呵斥着,让我们不要挡了菩萨的道。
请完菩萨请祖宗,我家的这个仪式是交给叔叔来做。摆好酒菜,叔叔跪拜着,嘴里念叨着:“各位祖宗,家来吃饭了,酒多喝点呀。”我躲在房门前,想看看祖宗们长什么样,总会被奶奶拎到桌前:“拜拜,保佑你象小狗喽喽一样。”小时候总奇怪,为什么要让我象小狗一样呢?但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嘛,该拜就拜,遗憾地是没看到祖宗长什么样。
这些仪式做完,就开启了吃的程序。我最爱帮着奶奶在灶下烧火,旺旺的柴火燃烧着,不仅寒冷被驱除,灶前的奶奶时不时会夹一点可口的年菜送到嘴里来,既得到大人们的夸奖又有了口福,真是恣意呀。
年到了吗?进了腊月,小孩子的年就到了呢。吃着,闹着,满村跑着,满心期待着穿新衣,拿压岁钱。
盼着,盼着,穿上新衣了,拿到了大人的压岁钱了,而后又盼着下一个新年。
年复一年,突然就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