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眼里的湛江8

八、湛江人与一般南方人的差别

在北方人眼里，大部分南方人性格是比较温和的。以前在北方时，我听一些在外地念书的同学讲：在学校里，很多人都怕东北人，因为东北人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架，所以南方人都不敢惹东北人，而南方人是轻易不会动手打架的。后来我在广州看到过一次南方人吵架，双方吵得很厉害，但是就是不动手，围观的人中有东北人，他们就说，南方人就是这样的，不会动手的。于是南方人打架不动手的印象就形成了，但是到了湛江，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南方人。

我刚到湛江不久，有人就带我去看了湛江人民抗击法国侵略者的旧址，并听说了当年湛江人民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当时清政府一味地妥协，被迫与法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将湛江（当时叫广州湾）划为了法租界，法国侵略者对当地百姓进行了残酷的地剥削和压迫，烧杀抢掠，激起极大民愤，湛江人民自始自终没有放弃抵抗。他们用大刀、长矛、铁锹、锄头等与装备精良的法国侵略者对抗，民间自发组织的抗战队伍多数以村为单位，关键的战役多条村联合，利用熟悉地理环境的优势，让法国侵略者吃了很多苦头。斗争一直持续到法国人退出湛江，这让我对湛江人生出一种敬意——因为湛江人的团结、勇敢和骨气。

在湛江，同一条村的人很多都是同姓的，祖上也许是同一源头，所以他们一条村的人是很团结的，特别是在与外界有纷争的时候，他们绝对是一致对外的。而且，湛江是尚武的，现在还有武校，有一些孩子是从小就送去武校的。湛江人在对抗外来侵略者时能够不屈不挠、前仆后继、团结一致，跟这些应该是有关的。不仅对侵略者如此，有时村与村之间如果有利益冲突，他们也会大打出手的。这一点与大多数南方人是不同的，为什么会这样？有人说，是因为湛江原是南蛮之地，过去没有开发，瘴气湿气很重，是不适合人居住的，但是古代帝王经常把一些犯人流放到此，这些人大多数是活不下去的，但是能活下来的应该是强悍的、生命力特别顽强的人，很多湛江本地人就是这些人的后裔，所以他们的血统中有北方人的血统，也有一种野性。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不管原因是什么，湛江人民风彪悍是大家的共识。所以在湛江，外地人也是要小心的，轻易不要与当地人发生争执，否则会招来围攻的。

对于这些，起初，我只是听说，比如某人在路上被另外一个人不小心撞伤了，如果双方都是本地人，且不是同一条村的，那么不管是被撞者还是撞人者，都会马上掏出手机叫人，不一会儿功夫，双方都会招来一大帮人，对峙、理论，如果没有达成一致，就有可能大打出手。目前这种现象城市里偶尔也能看见，但是轻易不会动手，毕竟大家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都现实多了，而且现在是法制社会了，事情闹大了后果还是要自己承担的，所以人们在面对冲突的时候，还是会有几分理智的。这种招集人马的习惯虽保留了，而作用更多的是虚张声势了。

这种阵势，我曾经领教过一次，让我至今心有余悸。大概两年前的一天早晨我骑电动车去上班，刚出小巷，就与另一辆电动车碰上了。因为巷口正在建一栋房子，搭了层层叠叠的架子，挡住了我的视线，再加上我着急上班，没有仔细瞭望，责任应该在我。我刹住了车，没有摔倒，对方在剐蹭点前方大概两米远的位置慢慢摔倒了，是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壮实的女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进城务工的农村人——她的手比较粗糙，脚上穿一双高筒塑胶靴子，应该是要去虾厂剥虾的。她爬起来拉住我的车，叽叽呱呱説了一大堆话，我一句也没听懂，她是讲雷州话的，我问她想怎样解决，她撸起裤腿给我看她的有点擦伤的腿，并且又大吵大叫了一阵，不说怎么办，也不肯放我走，并且开始打电话。我见她打电话，我也打电话报警了，我知道她想要赔偿，如果她说出来的数不过分，我肯定会给的，但是她这样纠缠，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我这人怕麻烦，从不与人争执，但是也不想被人欺负。所以我宁可打电话报警，也不会任人宰割的，警察怎么判我就怎么认了。

大概十分钟左右，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大帮人，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过来问是否是我和她撞的，我说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挥手来打我了。后来我知道这个人是那个女人的老公，我当时戴着安全帽，他没有打疼我，但是我却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我的脸。这时有好心的旁观者拉住了那个男人，我借机退到巷子里继续催促110快点派人来，又打电话给我的当地朋友。两分钟后，我的朋友来了，她很厉害，抓住对方动手打人的事扬言要让他蹲监狱（我的朋友在这一片很吃得开），并且说她这里有录像，可以调出他打人的录像，那个人害怕了，偷偷安排她老公跑掉了，她本人也没有那么嚣张了。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警察才赶到了，简单了解了情况后，警察建议我们私了，因为如果公办程序很繁琐。大家都没什么大事，经过这一番折腾都烦了，又都急着去上班，所以就同意私了，双方都有责任，所以各自承担了。但是我那个朋友还不肯罢休，跟对方说，我因为着急去开会所以先去上班，但是如果出现头疼或者其他不适还是要找她的，她同意了。于是人群慢慢各自散去了。

晚上下班回来，朋友又来看我，并跟我说，那个女人见我是外地人，原想借着人多势众讹诈一笔钱的，结果因为她老公的鲁莽、我朋友的强势、以及我的报警，让她没有得逞，反而留下了笑柄。听朋友说，她后来已经不敢再走这条路了。

这次经历让我对湛江人有了更深的了解。虽如此，我还是很佩服湛江人的这种团结，尽管是小集体意识，但至少说明湛江人心目中有一种东西是不能割舍的，那就是“根”，他们出生的村庄就是他们的根，无论人飘到哪里，根是不会断的。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根”意识，让他们的传统比其他地域保留的更长久。也让他们无论在外面混得好与不好，都不会卖掉家乡的祖屋，混得好的要回乡大张旗鼓地建房，哪怕一年只回来一次，也要气气派派地建上几层小楼；混得不好的，建不起高楼就建矮楼；矮楼也建不起的，宁可房子塌掉也不会舍弃的。我身边就有几个同事，年纪都差不多五十岁了，本来在湛江市都有很好的房子了，并且常年在市内生活，只有年例、清明等特殊日子才回乡下。一般工薪阶层，在城市里买房买车再供孩子上学，其实日子是比较紧的，但是今年初听说要出新政策——在农村的地如果再不建房就不许建了，他们于是都决定回去建房，哪怕再“回到解放前”或者背债也在所不惜。我对他们的决定深感佩服，如果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不会这样选择。

每个人的心不同，选择也不同。在我心里，物质的东西只要够用就行了，房子再多，也不能分身去享用，何必浪费资源呢？人生短短几十年，大多数人都在索取，都想得到的越多越好，所以总觉得不够，不停地追逐，无法从容地活着，大部分人都成了欲望的奴隶，直到撒手人寰才知道，这辈子追逐的很多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物质都是带不走的，即使留给子孙，子孙如果德行不够也会很快散掉的。正因为人类欲望的不断膨胀，才造成了地球的千疮百孔，人类终将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真正的智者，是不追求物质享受的，他们追求的是岁月带不走的东西——智慧和功德，因为智慧可以让自己明白快乐，功德可以让世人受益。我不是智者，但是我仰慕智者，并努力向智者学习，一天天向智者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