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人生的完成

2020-03-20  本文已影响0人  芒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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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蝉时雨”,看的是爱情。
第二次看“蝉时雨”,看的是人生。

文四郎的人生,是一个普通背景的小孩成长过程的一生。
幼年时,家境虽然不富裕,但是父亲受人尊敬,母亲贤惠温柔,相当于现在典型的日本工薪家庭出身的小孩。
作为武士世家,从小习武就相当于现在小孩的日常学习。
文四郎有着自己的两个好友,一个柔弱,一个单纯,他们互相扶持互相帮助,也分享彼此的心事。
文四郎和邻家女孩阿福青梅竹马,淡淡互生情愫,但又似乎总是被成长中的各种烦恼打断着。
父亲是文四郎崇拜的偶像,那时候的武士,有农活的时候做农活,有战争的时候出征,在大雨之夜,开闸引洪的事情上,父亲以理服人,为乡民保住了良田,受到邻里的尊重,这如同当下日本的议员。
然而后来父亲在藩内两派势力中因为站错队伍,而被最后胜出的里村家老帮处以切腹之刑。

行刑前一天,父子见面,父亲交代的遗言是,“我没有做什么可耻的事情,你没有必要为我感觉到羞耻。”
人世间总是以成败论英雄,文四郎的父亲要他记住的是坚持住自己选择的道路,无论后果如何。
行刑后,文四郎和其他家属一起跪在家老门前等待认领尸体,本已丧失亲人痛彻心扉,且又要接受另一层羞辱。文四郎默默跪在那里,如同在千钧之石下咬牙的野草一般。

行刑之后父亲的遗体被拉出来,文四郎亲眼看到父亲的遗体,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死亡,瞬间被震惊和悲伤淹没。当他用板车拉着父亲的遗体从中午的街道走过,被路人扔着垃圾羞辱。正是盛夏十分,蝉鸣如雨,文四郎拉着沉重的板车在山路上挣扎,身心被碾压着。阿福小小的身影从山路的那一头出现,用尽力气帮他推车,全程没有一句对白,只有眼神的交流。

父亲死后,文四郎和母亲的生活还在继续,每日习剑,对于小人物而言,没有什么报仇雪恨之类的资格,能够生存已经不易。
文四郎在剑术上日益精进,他也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犬饲兵马,他的剑路诡异邪魅,让他束手无策。
生活在平静中度过,里村家老再次召唤文四郎,这一次是将他收归自己门下做武士,对于这些掌握权柄之人而言,无论被切腹的父亲还是文四郎,他们只是棋子,召之即来,用之则弃,俸禄职位以及归还以前的住所足以让他们本本分分继续卖命,正如今天的社畜们。

这样的文四郎,如果没有后来阿福的故事,也就是这样生活下去,接受里村家老的俸禄,做一名乡里巡视的职员。
阿福的命运则更加由不得自己,她被带去江户,做了藩内某老爷的小妾,并生育了孩子,因为孩子再次牵扯到了藩内两派势力的争斗,她携子回到家乡隐居。
里村家老再次开始藩内势力斗争,派文四郎去将阿福的孩子抢来。

如果说父亲的失败在于站错了队伍,文四郎这一次是投在了胜利组中。
然而文四郎开始思考和觉醒,他决定不听从家老,这并非只是为了阿福,而是他自我的觉醒,他决定帮助阿福逃脱这次灾难。
在争斗中,他再一次遭遇犬饲兵马,这时候的他,在剑术上已经破解了他的剑法,干净完美地胜了他,这是他在剑术(技术)上的突破。
将阿福和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之后,他径直去找里村家老,质问里村为何让这么多人为了这些无聊的争斗而丧命。里村轻描淡写地说,“为了藩而死。”(像不像为了国家而死的借口)
文四郎大声呵斥道,“您这样的人,是不会懂得那些正在死去的感觉的,我告诉您,死去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一剑削断了家老面前的矮桌的脚,昂然走出家老宅邸,留下吓得昏厥过去的家老。
这是他人格上的完成。
为什么说这是完成?因为忠诚是武士很重要的品格,如果是今天的人,或许觉得为了自己而做并不难,但在武士社会中,从服从到独立思考是一个巨大的飞跃。
这里的细节也值得玩味,文四郎最终只是震慑了家老,而非杀了家老。杀了家老是谋反,而震慑是让家老正视自己的错误。在日本重视等级的社会中,谋反本身是违反道德的,不仅仅是犯罪,于礼不合,于理不合。

多年之后,阿福的孩子长大成人,并获得了继承权,阿福于是削发为尼遁入空门,在此之前,她召唤文四郎到家中,彼此吐露了当年未能说出口的爱情,这是爱情的完成,是两人共同的完成。虽然没有在一起,但婚姻并非是唯一的完成形式,这也是一种完成的方式。

蝉时雨,是一种象征,蝉的生命短暂,不过一个夏天,竭尽全力鸣叫而死,正如那些不起眼的蜉蝣一样的生命。
蝉声凄切,仿佛寓意生命的悲凉,蝉声响亮,似那不屈的卑微。
无论多么弱小的生命,需要的是自我的完成,这大概就是生命本来的意义吧。
佛说彻悟,或许就是自我的觉醒,独立的思考,自身的成长(例如技术的精进和突破),像树木一样,而爱情,是那里开出来的花。
也只有那样努力生长的树上所开出的爱情之花,才是绝美的。
我此时想起《刺客聂隐娘》,似乎两部片子隐隐有精神上的联系。

最后,用骆宾王的蝉诗结尾:

在獄詠蟬 骆宾王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
哪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
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余心?

又:
1,有一些影评解释为复仇主题和青梅竹马爱情主题,我是不同意的,这看法很肤浅。
2,此片子当时播出之后,好评如潮,太多的历史剧写的是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而此片写的是普通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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