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语丨10丨试炼
“车上的货完好无损。”李槐俯身摸了摸木箱，望向地面，“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在他背后，李豪弯着腰，一手捂鼻子，一手握剑鞘，拨弄地上尸体，“看这伤口……是蛇没有错。”
“蛇……”李槐手衬下巴，思索道，“江湖上精通驭蛇之术的人屈指可数，西域蛇蝎子罗裳，南疆毒牙裘魁，还有玉面青蛇吴细雨。”
“以上三人，只有吴细雨在中原，难道是他……”李豪起身，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槐摇摇头，“不太可能，我们不招惹他，他也没理由对我们下狠手。”他翻开身前木箱，指着里头整齐摆放的瓷器，示意道，“况且这里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不存在利益之争。”
“那是为什么？”
“我也想不通，亦或者是凶手另有其人？”李槐闭上眼，轻揉太阳穴，低语道，“如果真有，那会是谁？”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头青蛇摸着木架，悄悄从箱底探出头来，它盯着李槐吐了吐舌头，扭动长腰，嗞的一声向他袭去。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李豪抽出腰间长刀猛地劈向青蛇，他的反应虽快，但青蛇出击的速度更快，没等他的刀落下，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包住李槐的小腿，只等下嘴。
眼看自己的兄弟就要废了一条腿，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竹签，射穿青蛇的头，将它钉在地面上。
李槐睁开眼，看着地上不停挣扎的青蛇，身子向后一撤，脸色煞白，惊道，“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若不是这支竹签，恐怕今天你这条腿就要留在这里了。”李豪长舒一口气，站稳身姿，叹道。
“你们是不是也在找那个驱蛇人？”道路左侧树枝一晃，地面上多了一名男子，他个子不高，身穿狼裘背心，脖子上挂着兽骨链，右半脸印着一道十字爪痕，手里抓着一根纤细的竹筒，裸露在外的两只手臂线条分明，结实有劲。
“多谢这位……”李槐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屁股，凝视着眼前这山村野人似的粗犷男子，顿了顿，尬笑道，“多谢这位大侠出手相救。”
“你们是……”阳光照射下，李槐胸前挂着的铜钱吊坠闪闪发亮，引起了男子的注意，“你们是逐沙帮？！”
“是的。”李豪沉下脸，握紧刀，警觉地盯着男子，“你知道我们？”
男子将竹筒别入腰间，拍拍脏手，笑着朝二人走来，“那是自然！如今江湖上有谁不知逐沙帮？诶，听说你们帮杀人的酬金很高，是真的吗？”
“是真的。”李豪冷冷道。
“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男子虽然笑着，但看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豪愣了愣，随即松开紧皱的眉头，他将刀收入鞘中，叉胸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得通过帮里的考验。”
“什么考验？”
“这个……因人而异，每个人的考验都不一样。”李豪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神少了几分敌意。
“啊……还要考验，这……很难吗？”男子愁眉紧锁。
“唉，别紧张！”见他一脸苦色，李槐走上前来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以你这身手，绝对没问题，你若真想入帮，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荐一下！”
“当然想了！之前也不知听了谁的话，说打猎赚钱，结果我上山杀狼宰鹿倒腾三年，赚了不到五百两，你说气不气人！那点银子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只要按时完成上头分配下来的任务，银子不是问题！”
“那正是我想要的！”男子对着蠕动的蛇身用力一踩，脚下青蛇便不再动弹，他俯下身拔出竹签，在衣上来回擦拭，抹去鲜血，随后插入竹筒。
“你之前说的那个驱蛇人是谁？他是什么人？”
“我只见过他一次，脸上戴着草编面具，轻功了得，擅使聚蛇粉。”
“聚蛇粉？”两兄弟相视一眼，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下面或许……”他翻开脚下一片枯黄树叶，只见底下散落着几缕白色粉末。
“这就是聚蛇粉？”
“不错，据我观察，这种白色粉末能招引毒蛇，并使其狂躁。”
李槐瞥一眼青蛇尸体，啐道，“难怪这些蛇见人就咬！”
“你又是为什么追他？”
“自然是报仇了！我们村其他人都死于他之手！”男子捏紧拳头，手臂青筋暴起，“待我找到他，定将他碎尸万段！”
“忘了这些吧！小老弟！”李槐摇摇头，一声轻叹，“身在江湖，活下去最重要，别因为报仇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没必要。”
“对，我们来这里也只是奉命调查一下而已，至于报仇？算了吧，为了一个死人去冒险，不值得，上头也不会让我们去报仇，为了死人折损帮中战力，不划算。要怪只怪他们命薄，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谁叫他们这么不小心。”李豪冷哼一声，侧过脸，转身离去。
“这……”听了他惊世骇俗的言论，男子呆立在地，脑袋一片空白。
李槐笑着搂住他的肩，打气道，“别介意啊，他不是有意要羞辱亡者，只是性子一上来说话有点狠，听起来会有些伤人。”
“帮……帮里的人看待死去弟兄的态度都像他这样吗？”男子呆道。
“等你在江湖上混久了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他这么说是在提醒你，注意自己的性命安全。”
男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苦涩，“确实，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复仇呢。”
“领悟得很快嘛！走，去淮城，那里有我们的分舵，我带你入帮！”
“好！”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
“我叫赵兮辞。”
进了城，一路向北，穿过街巷，拐入市集走到底，有一座破旧大院，那便是逐沙帮淮城分舵，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逐沙帮名声虽响，但从来没有一个外人知道它在哪，因为他们不相信堂堂逐沙帮会藏在喧闹的市集内，而就算他们跟到市集来，要进大院，还得问问四周卖鱼卖肉的“大叔大娘”同不同意，这群伪装者的武功虽然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出手最快的。
尽管赵兮辞跟在已是逐沙帮成员的李氏兄弟身后，却依旧能感受到周围商贩眼中那若隐若现的杀意，只要他一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盖在摊板下的二十多把菜刀恐怕便会同时落在他肩膀上。
走在最前头的李豪推开门，赵兮辞抬眼看了一眼门匾，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一道从右往左的划痕。
“进来吧。”站在院内的二人一声招呼，赵兮辞跨入大院，只见院子里头摆着刀枪棍棒各式兵器。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里头通报一声。”说完，李槐转身走入漆黑大堂。
“好。”赵兮辞应答着，走向兵器架。
“你会什么兵器？”李豪见他拿起长枪，掂了掂，好奇道。
“一样都不会。”赵兮辞放下枪，掏出腰间竹筒，“我只会这个。”
“江湖不是森林，人也不是野兽，你要想在这里混下去，最好还是学一两手兵器。”李豪摇摇头，叮嘱道。
“我也想，可是去哪学啊。”
“接着！”李豪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丢向赵兮辞。
“落叶刀法？”
“我们李家师祖独创落叶刀法虽不是天下第一，但也是榜上有名。”
“既然是祖传，为什么要给我？”赵兮辞翻了几页合上书，交还给他。
“不是给你，是借你学。”李豪手一摆，推开刀谱，侧过脸，避开赵兮辞的目光，“我李氏家族向来有恩必报，你救我弟弟，我借你刀谱，我们两不相欠。”
“行。”这一回，赵兮辞不再推辞，接过刀谱塞入怀中，“那就多谢了！”
“不必……”
就在这时，漆黑大堂里走出两个人，一位是李槐，另一位是一黑衣男子，他头戴兜帽遮住面容，脖子上挂着逐沙帮特有的铜钱吊坠，与李氏兄弟不同的是，他所佩戴的吊坠上有三枚铜钱。
“你便是前来入帮的赵兮辞？”黑衣男子走路轻飘飘，像风吹着一艘船缓缓前进。
“正是。”赵兮辞双手交叉在胸前，点点头。
“刚才正好接到总舵的任务传书，既然你来了，这任务就当作你入帮的试炼。”
“行，没问题，什么任务？”
“五天时间，杀了淮城知府张清懿，拿他的人头来见我。”
“不就杀一个知府，要五天？”
黑衣男子沙哑一笑，“别小看这知府，他身边可是跟着一位高人。”
“谁？”
“盲眼剑侠陆少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