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人之静女其姝(9)
摄政王容澜与民女锦惜的婚期定在了下个月初七。
拓跋奕为了皇家颜面,加封锦惜为沉月县主,虽只是空有一个名头,但也看得出拓跋奕对摄政王的重视。对于两人的婚姻,拓跋奕特意赐下了不少金银玉贵之物,沈静姝知道后,只是顿了顿,没有任何言语。只是觉得,仿佛这一切是拓跋奕特意做给沈静姝看的,毕竟那只是曾经。
摄政王的大婚毕竟是第二次,娶的人不同,容澜的心也就不同,无论如何都不如第一次一般浩大。
容澜将锦惜安排在了府外一座豪华的院子,待到大婚之日,亲自将她迎回摄政王府。大婚那日,边疆来了军报,拓跋奕忙着处理,沈静姝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来到北城门,这里离摄政王府最近,可以看到迎亲队伍。沈静姝站在高墙上,这里较为偏僻,她让意云支开了守卒的士兵。
沈静姝看到容澜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尽是笑容,身后的花轿里应该就是那美丽的摄政王妃吧!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容澜亲自将锦惜扶出轿,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与容澜大婚时那壮观的场面。入秋了,吹来的风有些寒了,此时此刻,她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那边却是一片热闹非凡,沈静姝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她不能久留,今日她的这身装扮来到这里,若被人抓住,后果定是不堪设想。
沈静姝戴上了披风的帽子,缓缓离去。她曾经是容澜捧在手心的摄政王妃,如今,她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她身后的荣辱关系整个沈家,关系着拓跋奕和容澜。沈静姝走下城墙,意云显然有些焦急了,“娘娘,怎么这么晚才下来,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沈静姝叹了口气,“想多看看,便忘了时间,走吧,回宫吧!”
沈静姝回到未央宫,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她急忙地走进宫内,却没注意到拐角处有一个宫女悄然离去。
“娘娘,奴婢亲眼看到静贵妃去了北城门,观礼摄政王与王妃的大婚,待了好些时辰!”
“是吗?给本宫好好盯着她,切莫不要打草惊蛇!”
今夜,拓跋奕没有来未央宫。沈静姝一个人喝了些番邦进贡的美酒,意云和清儿只是随侍在一侧,没有谁敢上去劝。爱情这种东西,完全不能跟着心走。沈静姝苦涩地笑出了声,她觉得自己就是自作自受。
从前是摄政王妃,是容澜的妻子时,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拓跋奕,只有她的青梅竹马,巴不得进宫。如今,容澜休了她,她早已是宠冠后宫的贵妃,却总想起在摄政王府的一幕幕,想起那个待她如宝如珠的男人。沈静姝显然是喝醉了,呀呀呓语,“兰妃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总是在奕和容澜之间徘徊不定。难道我真的喜欢上容澜了?难不成,我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可笑,荒唐,可笑啊!”
沈静姝倒在了桌子上,手上还挂着酒壶,眼角流下眼泪。意云和清儿见了,赶忙上前欲将沈静姝带回殿里休息。就在此时,拓跋奕走了过来,闭了闭眼,随即睁开,眼中是满满的心疼,他伸手拿掉沈静姝手上的酒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意云和清儿跟着进了殿。
沈静姝被放在了床上,拓跋奕正要松开手,就听见沈静姝迷迷糊糊喊出了容澜的名字。这吓得意云和清儿跪在了地上,拓跋奕握紧了拳头,“你们都出去!”随即叹了一口气,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姝儿,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容澜了吗?”
当初我为了权力,为了稳固朝堂,将你赐婚与容澜,我这才意识到失去你,我要这江山何用?如今,你已经回到了身边,失而复得已是万幸,我不敢再奢求其他,即使你真的爱上了容澜,我也不会放手,这一生一世,生同寝,死同穴。拓跋奕的眼中落下泪水,滴在了沈静姝的手上。
殿外。
清儿叹了口气,“我自幼陪在娘娘身边,从未离开,看娘娘这个样子,恐怕是早已放不下摄政王了吧!当初娘娘还不如做摄政王妃,最起码摄政王真的可以只娶娘娘一人,不纳妾,不设偏房。如今,虽做了这人人羡慕的贵妃之位,却注定要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唉!”
意云却抬头看了看天空,“无论怎样,这路都是人选择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娘娘只能走下去,只希望娘娘刚才喊出王爷的名字,不会让皇上对娘娘起了疑心,不会冷落了她。至于王爷如今也娶了王妃,众人都快忘了娘娘曾是摄政王妃的事,这不是很好吗?这样就不会有人用这个来让娘娘难堪。两人注定形同陌路,帝王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
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张灯结彩,一片大红绸,来的客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容澜一杯一杯地酒喝下,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待宾客都走了,已经是两更天了,容澜踉踉跄跄地来到了相思楼,众人都退了出去,看着红盖头下的锦惜,伸出手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把揭开了锦惜的盖头,一身红装的锦惜确实很美,容澜盯着锦惜看了几眼,看到了她手上的玉镯。他的脸色变了变,“你把玉镯给本王,来日让人寻个更好的给你!”
锦惜知道自己的本分,摘下了玉镯。当初容澜南巡,她的确为容澜挡了一剑,她从未想要拿这个来跟容澜要什么。只是渐渐地生了感情,她只想同他回长安,不求任何名分陪在他的身边。
最终,容澜同她做了一场交易。他可以给她摄政王妃的位子,给她外人看来无尽的宠爱,就是不会碰她,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消除那些流言蜚语,为了能够保护他心爱之人。她愿意,无论为了什么她都愿意,哪怕只是做戏,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容澜接过玉镯,紧紧地握在手中,他闭了闭眼,将玉镯摔碎在地。玉镯断了,他与沈静姝的情也该断了,因为这不只是他和她两个人,还有摄政王府和沈家。当沈静姝将玉镯还给他的时候,这个玉镯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锦惜蹲在地上,将玉镯捡了起来。此时,容澜早已昏睡了过去。锦惜将玉镯放好,脱了嫁衣,卸了妆,静静地躺在容澜的身边,一点都没有逾矩。她也很清楚唯有这样,才能不被人怀疑,锦惜拿出簪子,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血滴了下来,这便是她的处子之血。锦惜闭上眼睛,眼泪落下。
月亮越升越高,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显得那么悲凉。
雪阳宫,即便到了深夜,林贵妃还是独自一人站在宫廊下看月。深宫多寂寞,林贵妃却很享受这寂寞,她是永华公主的女儿,从小便注定了要入宫,要嫁给太子。她早已习惯如今尔虞我诈的生活,早已放下了过去。只是偶尔想起,略有心酸,她做了太子的侧妃,做了皇上的贵妃,振兴了母族,她的夫君赋予她权力,却对她只有尊敬,只有相敬如宾。
而她唯一爱上的男子,娶了两次亲,娶了两个女子,可,一次都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或许对于林清雅来说,过往早已如云烟,她不敢奢求,不敢拥有,也不配拥有。在这乱世,谁又能做到随心所欲,一切生活由自主,只不过柳絮飘零,各自飞向不同的地方,在同一片月亮下,诉说着各自的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