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有泪,人间有情
家乡的淮海战役纪念塔一直高高耸立在教科书里,在清明祭扫的目的地里,在传说里,早已经成为一种深入人心的精神领袖。于是我们打小就崇拜军人,膜拜英雄。
还有更近的小萝卜头烈士纪念馆,以及王杰烈士墓,更有闻名全国的拥军模范庄印芳,家乡邳州,足以称为红色文化基地典范。
而英雄,是我们永远的最理所当然值得怀念的人。
又到清明,我们带领孩子们在通往烈士纪念馆的山路上迤逦而行,路旁的各种花儿竞相开放。已经拔节的小麦鼓鼓地孕育着希望和明天。
从昨天晚上闺蜜就说,她也正巧带老娘去黄山。于是我们娘俩搭乘她的车子一起来巨山,完成酝酿许久的扫墓活动,也一起回娘家祭祖。
闺蜜的父亲因为是事发突然故去的,所以她娘一路上的心情甚是低沉。虽然有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着调节气氛。但我也一时无法轻松起来。
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一会儿,就进入颠簸的山区土路。两旁的麦田和油菜花生趣盎然,车后的飞尘滚滚如潮。两个孩子在讨论那些绿色的麦子和黄色的花儿,到底哪个更漂亮些的话题中兴高采烈,不谙世事令他们不懂得察言观色。
我刻意令心境坦然轻松一些,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比如:小麦清明起三节喽、今年的天真冷,真应了不吃端午粽不能把棉袄扔的那句老话了等等。
车子七拐八弯的,终于驶出了挡住视线的村庄,蓦然间,黄山已经近在咫尺。
黄山是个不太出名的小山包,之前,我甚至没听说过。但它其实也算是巨山的一部分,与巨山毗邻。但也已经被山民把好地块圈了个热火朝天,各自为墓,甚至有人还在墓地周围煞有介事地盖起了院墙。乍看,这里也就是个小了一号的阳间村落一般整齐气派。
闺蜜说当初她买这块墓地的时候才两千,不到三年,这里的同样地价已经涨到一万了。
我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阴间一样也有贫富悬殊。
因为辈分问题,我不能烧纸钱。摆上一束菊花寄托哀思。站在一边等待着早已哭成了泪人的母女。
在她娘的哭诉里,我感知了未亡人的孤寂,孤苦。也感知了故去人的解脱与轻松。
生时节的那些争斗与好强,随着一掬黄土而终结。
那些曾经的声如洪钟,状如牛犊的活色生香,到后来还是烟消云散。充其量也不过留一座后人置砌的白砖红瓦的墓地而已。青山白云间,春风习习里,徒添一个没有表情的风景。
活着还得继续,活着也不可能停止。
待闺蜜平复心境,继续我们下一站的行程之际,两个小子又开始了他们不知忧愁的叽叽喳喳。
山路崎岖,我们步行拐弯至小萝卜头纪念馆门前瞻仰。祭奠的人群各自都压低声音给孩子们讲述小萝卜头烈士的故事。孩子们的表情也都庄重了许多,默默看着烈士的照片已及他曾经穿用过的衣物,那些物质记忆引领人们想象着遥远的艰苦的从前。
偶有人低声谈起最近的英雄。我蓦然记起今早看到的一则新闻:3月30日18时许,四川省凉山州发生森林火灾,30位救火英雄突遇山火爆燃,全部牺牲,他们中,有4位来自临沂,最小的一位是费县薛庄镇同庄村的徐鹏龙,年仅19岁。
而临沂就与邳州毗邻,这些年轻的孩子与我们近在咫尺。于是悲伤逆流成河,天灾固然会时刻觊觎着人类的任何一个角落,却仍然不乏众多的人祸。
英雄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与安稳,难道不值得我们时刻铭记与珍惜吗?
下山回家路上,偶遇闺蜜口中的仇人,慨叹冤家路窄之际,却见那一个背影,苍老凄惶,弯腰拱背在三轮车上从车窗口一闪而过。
心内唏嘘,脑中再现他那年和闺蜜父亲起争执之时,怒目圆睁,气势凌人的派头。
而今,一个入了黄土,这一个却依然悲苦在人间。
若不是当日的一时之气,想必也不会落得如此两败俱伤的结局。随慨叹,福祸其实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紧赶慢赶,姐姐们还是等得焦躁了。训斥我拖拖拉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的时候,我依然感觉温馨弥漫。
亲情终究是浓酒,还没近前,我已经被那香味熏了个暖意融融。
母亲早早用地锅煮开了八宝饭,只等我到了暖我肠胃。
父亲离去已届四年,哀思淡了许多。亲情教会我珍惜活着的眼前人。
只是因了俗世的欲念,我依然忙碌在滚滚红尘里,连祭坟这样的大事都安排得匆匆忙忙。
但即便是这样短暂的相聚,一样慰藉连日来对母亲的挂牵与思念。见她老人家气色安好,起居正常,心随安然。这样匆匆一聚,也算是亲情给自己充了电,令我在来日的奔波里有继续牵挂念想下去的理由和底气。
心儿安定回归。
但一日里忽喜忽悲着,倒也算是连续体味了酸甜苦辣之生活况味。其实,悲喜也不过是一念间的事儿,活着就应该好好细细慢慢去体味,不管酸甜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