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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怪

2016-10-16  本文已影响301人  曹痞
阿怪

1

今天是交房的日子,我跟禾子早早的来接收属于自己的新房。

三居室,很宽敞。

站在窗台,三环内外的风景一览无余。

来时开的车正好停在楼下,车是城子的,快报废的二手polo。我呆呆的望着,点了一根烟。

“亲爱的,终于可以安心了。”禾子从后边抱住我,紧紧依偎在我背上。

我转身把她搂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乖。

2

接到城子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刚加完班回来,还没顾上吃晚饭。

楼下的polo闪着车灯,城子在车上冲我招手。

“什么时候能把你这破车升级了”我拍了拍车盖,有种车身随时散架的感觉。

“等你在三环买下房子的时候”城子嘴一咧,习惯性的损我一句“跑路了。”

“这次去哪?”我当然知道他的目的,可没天真的以为他是要拉我出去吃夜宵。

“丽江”

“多久?”

“没准儿”

说着城子已经发动了车子。

“不行啊,我没请假”

“自己想办法”

不顾我的叫喊,城子已经甩开两边的路灯,扎进前方的黑暗。

一直来都乐于跟城子到处跑,从小时候骑自行车转遍大街小巷,到后来省吃俭用终于有了这辆车,当然,也跑遍了祖国的大半山水。

我俩把这种可以是任何理由,或者说根本找不到理由的随意出行,叫做跑路。大到失业失恋,小到一时兴起,一念之间开着车就跑了,他说要有电影里大哥跑路的气势。

当然,气势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跑路的代价却是蛮大的。大学期间还好,工作后,一个月的迟到请假,加上请主管吃饭,也让我很是头疼。我想这也是我两三年都不得晋升的原因,要不是每月还能有点业绩,怕是公司早让我滚蛋了。

“你早晚把我工作坑没了”我冲城子抱怨。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确实是早已经习惯并喜欢上这种随时跟他跑路的日子。

“少装。”城子懒得搭理我“别忘了你能保住这破工作,还是我的功劳”

“所以说我也是你的客户,你就跟李总说出来约客户了,回头再请他吃顿饭。”

“顾客真他妈是上帝”

……

毕业那年,入了保险行业,结果连着仨月没业绩,眼看就要被辞退。城子二话没说从他那微薄的工资里再扣出一个固定消费项买了我第一单。于是,我的工作保住了,才有了后来的步入正轨。

“有没有考虑换种生活?”城子看我一眼,突然问道。

“暂时不了,这行收入还不错”我叹了一声“得尽快把首付付了,禾子她妈那边一直在催,我都不知道我俩还能再撑多久”

“可是这太耗时间,以前你还能挤出点时间写写东西,现在都很少见你写了”城子很是幽怨,那表情像足了小媳妇儿,“别忘了我是你的铁粉,上次发给我当小编的朋友那篇,给了200块钱,我买烟抽了。”

“那破稿也就你朋友看在你面子上,给点辛劳费,到别的地方,连信儿都不会给你回。”我点了根烟给城子递过去,随手自己也点了一根。

其实哪里是真没时间,只是已经快没心思了,我没说,但城子应该也明白。

“这次是怎么了?”我问道。

“没原因,就是想出来了”他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加大了油门。

我感觉有些怪异,是他眼神还是腔调,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落下车窗,夜风在耳边呼啸,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早已落在身后浓郁的黑色里。

汽车像老狼一样孤独的在黑夜里疾驰,夜里十一点多,地图上显示距丽江还有一百多公里,我丝毫没有困意,稳稳的握着方向盘,城子困乏的窝在副座睡觉。

凌晨一点的时候,到达丽江。

3

六月的丽江却冷的令人寒颤,从后备箱摸出两件衣服胡乱套上,顿时暖和一些,却又感觉浑身不自在。也是,夏天过成冬天,能自在么。

这个点儿的的丽江,有种闹市意犹未尽的感觉,街上还有三五成群的人。有的地方吵的跟晚上八九点的闹市一样,隔壁一条街却静的吓人,只有几块电子屏规律的闪着。

我俩摸索着找到那家来过的酒吧,店名叫行者,是一间不算大,装饰的别致风格的火塘,老板是个退伍军人,当兵的时候在云南,后来干脆留在了丽江。

“来了啊,坐…”一进门老板就热情的问候,那灿烂的笑就跟久别老友重逢一样。不过常来的人都知道,这是老板特有的笑,当年我俩第一次来,他就是这样把我俩迎进来的。

那次初来乍到,不懂行情,俩人差点被酒托美女拉进黑店,后来还是路过行者的时候,被老板深情的笑吸引,果断抛弃那美女进了这个店。后来老板告诉我俩,那是酒托,如果你俩今晚跟她走了,穿着衣服进去,光着屁股出来。我俩啧啧感慨,这世道果然凶险,看着文静典雅的美女竟是如此凶恶。

店里昏黄的灯光让眼睛很适应,没那么刺眼。屋子中间的火塘冒着火星,已经盖上一层火灰,想来是散场有一会了。墙上错乱的挂着很多匕首,枪械,当然,都是木雕的。

一对小情侣从里边出来,老板不忘送他们一把木雕小匕首,仨人都乐呵呵的。

老板有着军人特有的豪情,却又不失温情,凡是近店者走的时候都会赠送一个木雕小玩意。第一次来时送的小木剑,现在还在车上挂着。

店里已经没什么人,我俩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自己拎了几瓶啤酒,示意老板忙他自己的。

“快两年了吧”城子把啤酒递给我,问道。

“差不多,我记不清。”想着第一次来这,真的是很久,虽然中间路过丽江,又来过一次,但记忆还是很久远了。

“老板,咱这店多长时间了?”城子扯着嗓子喊。

“三年零十九天…”老板抬头跟我们说道,那模样就像是能给你精确到时分秒。

“那咱就是两年零十九天没来了,哈哈哈”

我俩第一次来的那天,正好是周年店庆。

“老板,你这店装饰的是越来越有风格了啊”我环顾一圈,发现这里比之前来的时候丰富多了,屋里各处都挂着小木雕,每个角落都透露着心意。

“谈不上装饰,都是瞎捣鼓,整天没事就自己随便折腾折腾。”老板放下手里的本子,估计是准备打烊在总账,然后从墙上取下一个小东西,十分客气,“来,不入眼的小玩意儿,留个纪念”

我接着一看,是个枪雕,半个手掌大,虽然没经过打磨,算不上精致,但却是十分的逼真。

“03突击步枪,不错不错。”城子一眼认出这个模型,啧啧感叹着,倒了一碗酒给老板端过来。

“对对,当兵的时候最喜欢的枪…”老板见城子一下就认出来,显得也十分高兴,接过酒俩人就干了一个。

“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我笑着夸道,不过确实,跟车里那个最原始的一比,明显不是一个水平,想来这两年也是天天在练手。

半夜时分,店里已经没人,跟老板喝了几杯闲聊几句,他也忙自己的去了,剩我跟城子俩人,窗外风忽然紧了起来,似乎是想下雨。

4

“你说我们是真没能力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还是不敢去尝试?”城子红着脸问我。

“因人而异吧”我含糊的回答。

“那你呢?”城子接着问。

“你觉得?”我反问。

“你是不敢。”城子肯定的说着,一口喝下碗里的酒。

我欲反驳,却欲言又止。然后城子从包里拿出来一张单子递给我,我接过单子,中心医院几个字让我一愣。一眼看完,不敢相信,再次确认一遍,整个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一张纸压的我手都僵硬。

“你他妈逗我呢?”我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嘲讽。

城子不说话,自顾的喝着。

“操,大老远把老子拉到这,来跟我开玩笑啊”我气急败坏,一把夺过他的酒瓶。

他抬头看着我,伸手问我要酒,我不给。

他摇了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没看错,肺癌晚期,最多一个月。”

我心头生疼,抡起酒瓶想把酒磕他头上,最终还是颤抖的递到了他面前。

“喝吧”

我冲他笑着,知道他不是跟我开玩笑。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我记得,那次城子说最近老是气喘,陪他去医院,结果检查说没问题,也就没怎么在意,想来是他又自己去了医院。

“出去说吧”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起身朝外边走。

“回来结账,我没带钱”

城子故意叫我,我面无表情过去把帐结了,接着往外走,没说话也没看他,他只好敛了笑,跟在我身后。

雨已经开始下了,就这样淋着雨朝车里走去。

我多想他是跟我开的玩笑,就像刚才说没带钱一样轻松随意,可是眼泪还是混着雨水,流的一塌糊涂,证明我此时心里有多慌。

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不是拉我出来吃夜宵,也不是出来跑路,这他妈是要跟我永别啊。

关了车门,俩人默契的不说话,等着谁先开口。

“我没什么朋友,也没告诉谁,就你知道这件事”看着窗外的霓虹灯,他开口说着。

“有些人,你跟他一起闯红灯,却有种能把车撞飞的感觉。而有些人,就算跟他规规矩矩过绿灯,也会担心被车撞死…我觉得前者就是朋友”

我认真的听着城子一句一顿的说完, 跟着他的目光望去,路口的人形横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

不过,我没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朋友。

“你喝多了”

夏夜的雨总是毫无征兆的狂暴起来,滴滴答答的砸在车上,砰砰作响,就像是一滴滴的落在我心里,心情烦躁到极点又平静下来。

我想我此时的心绪像极了这辆在暴雨中的破车,被暴雨无情的冲刷着,显得那么渺小无助,却又那般稳定。

“咱们回去吧”许久,我打破沉默,声音带着哭腔,对,我是在恳求他。

城子不说话,把车窗升了起来,暴躁的雨声隔绝在了外边,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医院的材料,保险合同都在里边,下来的钱全归你”

他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自顾的说着。

隔着文件袋我仿佛看到那张曾经被我俩当亲爹一样供着的保单,安静的躺在那里。曾经咒骂对方赶紧死了,幻想着拿到多少保费去干什么事。现在,我只想让它像手里的烟一样,在一点星火之下,变成一堆灰烬。

“我工资卡也在里边,每个月给我爸妈打一点,以后回去的时候记着多去看看他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他们…”

“少他妈废话,跟我滚回去”我听不下去,一把把东西打他脸上“别跟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

城子叹了一声,把东西捡起来放好。

“你知道我的性子,我不会去医院躺着等死,剩这一个月,我出去走走。”他盯着我的眼睛,不容置疑。

是,如他所说,我知道他的性子。从小到大混了这么多年,就算没刻意去了解,又哪里能不了解呢。

“我们叫他阿怪,他说的最多的是拜拜,钱赚够了就离开,直到不能够生活他才回来,他常说日子过得太快,还没攀过乌拉山脉…”

玻璃窗把车内车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外边的世界是雨声,里边的世界是歌声,城子最喜欢的歌,唱的是一个叫阿怪的男人。

我说,好。

5

我昏昏沉沉的醒来,听见禾子焦急的声音“怎么大半夜又自己跑丽江了,还给自己淋的高烧感冒…”

后来没有再见到城子,有时候下班后,我会一个人开着那辆快要报废的polo绕着城市溜达一圈,更多的时候我会自己坐在车里,把音乐调到最大,然后独自发呆,直到禾子在楼上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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