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化音。
平常與同事午餐,因為身為少數的關係,大部分都是被包圍著大聊台灣,聊著聊著也就沒有新鮮感了。今天難得與老闆晚餐,換了一個立場,整座間咱們都在聊北京!
可能因為在北京工作的關係,連續兩份工作老闆都是北京人,周遭的北京人同事也比較多。在工作的時候大部分的北京同事都會收起濃濃的北京腔,只有少數幾位還是比較原汁原味;他們雖然口操普通話,但是初到北京工作之際,面對這濃厚的腔調還是挺招架不住的,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在聽另一種語言一樣毫無參與感。
印象非常深刻,剛到北京找房子的時候,中介親自為我介紹了「塔樓」與「板樓」的不同,但這板樓被中介兒化音了之後瞬間就成了「把兒樓」了,讓我當下怎樣都無法理解「把樓」究竟是種怎麼樣的樓型。後來工作久了,基本的北京腔都能懂了。上次與一個北京同事溝通工作細節,當他問我「你要什麼傻兒」而我竟然能秒回「白色」時,我不驚覺得自己好有收穫啊!
不過,到底什麼是北京腔呢?其實在好久好久以前,身在台灣彼岸的我甚至是大部分的人,都自動會把兒化音與北京腔甚至是大陸腔劃上等號,但其實不是。好大半的大陸南方人口操的普通話鄉音還是非常濃厚的,就像台灣人講出來的「台灣國語」一樣,不捲舌的還是非常多。但北京畢竟是十二億人的一首之都,許多外地人口紛紛湧入的同時,也開始模仿這所謂「正統」的腔調,於是就出現了各種兒法,網上甚至出現了各種教你辨別純正兒化音的帖子(不過其實真正的普通話是不帶兒化音的,也就是說北京腔也是種地方腔調)。餐席上老闆說,作為一個地道的北京人,一開始滿鄙視這種仿冒版的兒化音,但後來隨著說兒化音的人越來越多也就漸漸習慣了。
小插曲:初到北京時,和另一個台灣朋友去看了在北京的第一場電影。電影結束後我們在路上大聊感想,卻被路人以為我們在裝「台灣腔」。講到這裡,突然很能理解老闆的心路歷程。
其實台灣本身的次文化中非常喜歡在交談時加入各種誇張的怪腔怪調(其實跟大陸內地一樣,例如腫麼辦 (怎麼辦),只是雙方模仿的對象不同),例如模仿 ABC 說「開勳 (開心)」「穴穴 (謝謝)」、模仿兒化音說「好der* (好的)」「好兒 (兒一定要分開講不能連在一起)」,直到前一兩年在金馬獎頒獎典禮上頒獎給老炮兒而司儀朗讀片名的那一瞬間,當時已經在北京工作一段時間的我徹底笑到崩潰了。
「得獎的是,老、炮、兒 (兒又再度孔武有力的單獨發音出來)」。
好der,嚴格來說並不是模仿北京腔,只是喜歡咿咿啊啊的台灣人繼好哇、好喔、好啊、好滴 blablabla 之後,又趣味性的把兒加在慣性拖長音的詞尾上作為語助詞而衍伸出的一個北京腔版本。之前曾與某位北京朋友聊到這段時,才發現好der在北京用語裡其實是不好聽的字,至於有多不好聽,這裡就不方便芸芸了。
所以,「哥們」到底該怎麼正確發兒化音呢?台灣人極度慣性錯讀成哥兒們,通通在北京人面前獻醜了,正確念法是「哥兒 (小兒) 們 (大兒)」,聽起來就像含滷蛋一樣已經聽不清誰是哥誰是們了。老闆也親自示範了各種兒法的小撇步,聽的我們是一頭霧水,好在北京人已經對各地自創的兒化音見怪不怪了,深深覺得可以被包容的感覺真好啊!
說到老炮兒,老闆說,這真是一部方方面面都徹底體現了地道老北京氣質的一部電影 (李易峰演出的兒子除外,老闆說北京人沒人敢那樣對待自己的老子),從六爺的霸道卻仗義而永遠以理服人,到話匣子的任性卻執著而永遠情義相挺,聽著聽著,也跟著覺得有些感慨。北京啊北京,在迅速改革開放後,在多少外在文化的湧入的同時,已經改變了它原有的樣貌;在外地人看來,北京人坐享著多少優勢與福利,在北京人看來,他們只懷念當初那單純的人情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