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蓝房子

那片蓝房子

阳光亮得让人有些眯眼的感觉，而眯上眼就有些摇曳的恍惚。

这说不清的季节，说不清的时间，说不清的年代感。

说是春天其实已过立夏，温度也少有的窜到30多度。

说是夏天，明明昨天的那场雨还带着初春的寒凉，让人忍不住抱怨那个可以穿裙衫的季节何时可以到来。

说起年代感，似乎更是模糊了。街道上的现代和古老，时髦和传统，混杂着失忆的无感，一切都蒙上了灰色，变得没有年代的印记。

“我记得那片蓝房子，我在那里住过。”老人透过病房的大玻璃窗，望着窗外喃喃地说。语气里很是确定，眼神中却带着失焦的散漫和迟滞。

“哪里的蓝房子？”孩子听了也跟着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条宽阔的主干道，车水马龙，要不是玻璃的隔音效果好，一定可以听得见外面的喧嚣。

病房的楼层有十几层高，所以道路上的车辆看上去都显得很小，像电脑游戏里的画面。

再远处，就是一片山，山林葱翠，有种起伏的绵延感。山把道路一侧的一片房子环在山前。那片房子有些陈旧，带着老城的沧桑感。灰白颜色居多，其中确实掺杂着一小片蓝色屋顶的房子。

“你怎么会在那里住过啊？”孩子看到蓝房子边上的楼房上赫然有霓虹灯制成的大字“现代皮肤病医院”。

“那里明明是一所医院。”

“我记得就是在那里住过的。”

“不会的，那个地方是一所医院，你以前和我们说过，年轻时从未住过院的。”

“那里不是医院，我就是在那里住过。”老人有自己的固执，也有自己的坚持。

孩子无可奈何的一笑，露出自嘲的样子，他不再说话。知道这样的话已经重复了好几十遍了，再说的结果还是一样。

“等你出院了，我就带着去看看，你就会知道在没在那里住过了。”

老人没有接茬，继续喃喃地自顾自说着什么。

阳光的确是好，接近中午的时间，人们的脸上都冒出了油彩。十几分钟的路程，在老人蹒跚的接近一小时的时间里慢慢抵近。

这十几分钟的路程啊，分明就是一段岁月，不时冒出的想法，不时提醒的过去，不时走过的人群，车子的噪杂，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充满幻觉和回忆。

那片确定的蓝房子，在“是吗”，“记不得了”，"看不清"里……，变得越来越含糊，也越来越不确定。

老人的身影老了，在搀扶的颤巍里，不断印证着过去的岁月。而那从渐渐老化的记忆中抽离出的蓝房子，也仿佛是一个梦，带着某种光芒的梦。

那时的青春，应该就像这片蓝房子吧？在一片灰白中赫然独立，那么醒目，又那么纯净。只是，从高远处看到的蓝房子，等到抵近看时，已经无法看到蓝色的屋顶，而它的渺小也淹没在周围林立的高楼。

老人始终也没有确认，这就是她在玻璃窗前看到的那片蓝房子，而孩子也没有说服老人，她没有在那里住过。

一切，归于初始。沿着来时的路回退。

那片蓝房子也渐渐淹没在老人失忆的冲击，慢慢不再提起。

只是在此时，当我提起笔，忽然会想起蓝房子，想起透过玻璃窗，俯瞰，那片灰白里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