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故事

情迷雪夜

2019-08-23  本文已影响30人  海棠白

1.

夜幕中的人影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往手心里轻哈了一口热气。心里暗自叫苦:“八百年不下一次雪,偏偏今夜让老子给赶上了。”

他从石头墙边探出半个头来,身上裹着军绿色大衣,上半身倚靠着墙,下半身则半跪在苍硬的土地上。

他向黝黑的村口路径观望了一阵,似是长久保持这个姿势累了,缓缓地站起了身,抖了抖大衣上的雪花。

雪刚下没多久,大地上的雪花在月光的衬映下像极了苍穹中的星星点点。

他从大衣内兜里掏出烟来,叼嘴里一根,低头用打火机点着,砸吧了两口,突然猛地把烟摁灭在墙头,半根烟急忙装进口袋里,眼睛却紧盯着村口。半晌,也不见一个人影,他又不放心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还是没人,终于松出一口气来。

正值正月十五,家家户户还没有灭灯,年前挂在铁大门上的灯笼依旧发出红晕的光芒,给这个年尾增添着温暖。再往远处望去,便是高俊乌黑的雄山。

他一看到远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孩子争气,年前麦秋正式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虽说不是清华北大什么名牌大学,但也是正经的一本省重点,村里可羡慕了不少人。

他向着远山喃喃:“嘿,大个子,这可有你困不住的人!”回应他的则是黑夜里长久的缄默。

雪渐渐地下大了,土地染上一层白,不一会儿又起了夜风。他把大衣紧了紧,身子佝徇在墙角,双手抱着双腿。

他又不放心地向村口看了一眼,依然没人才缩回了头。希望警察千万别来啊,保佑我平安度过今晚,他心里默念着。

2.

他忽然听到了声响,麻木的神经一下子紧张到极致,畏畏缩缩地终于从墙边挪出了一只眼睛望向村口,没人啊!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回头,声音是从村里面发出来的。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从拐角处露出一个人影,看身材是个小伙子,拿着手电筒四处照来照去,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暗道一声,坏了,身子却赶紧往角落里挤去。现在的警察都这么年轻?他不知怎么这时候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小伙子还没走近,却突然小声喊了起来:“爸,你在哪里啊?”一边喊一边仍旧四处寻找着。

他一听到声音立马蹿了出来,“在这,爸在这。雷子,你怎么跑出来了?”来人正是他刚上大一的儿子,雷子。

雷子见找到了爸,小跑着到了他跟前。“我妈让你回去,下雪了外面冷。”雷子看到爸身上的积雪,伸手想拍却又缩了回去。

他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小动作,“那不行,都答应人家了。你先回去睡吧,别着了凉,不用管爸了。”

“我妈说了,这钱咱不挣。”雷子不想放弃。

“听话,你先回去。”

之后便是熬人的沉默。

雷子见爸依旧望着村口,知道自己劝不动,低头转身离开了。临到拐角,雷子回身望了一眼。

明亮的月光下,他傲然而孤独地站立在风雪中,似乎在守护着什么。

3.

他的意识与瞌睡虫作斗争,肉体则在寒冷中颤栗。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一刻正好零点。心里计算着,行,还有两三个时辰就可以交差了。

他用力地搓着手,脚也不停地轻跺着地面。他用手拍打了两下脸颊,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有点懊悔出门忘带了一副棉手套。

雪已经停了,大地却已银装素裹,十五的月亮发出明亮的光芒,映射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天地便一片皎洁。村里的灯火也都灭了,只剩下几户人家门前的灯笼彻夜长明。

他的眼睛紧盯着村口,雪地上连一串脚印都没有,但是他仿佛听到了摇曳在风中的咯吱声。一定是有人过来了,他忽然精神紧绷。

脚步声还没有清晰,一束亮光刺破了村口的夜幕。有人进村了,这么晚会是谁呢?这人干嘛来了?路过?不会是警察吧?!眼看着村口小路越来越明亮,脚步踩在积雪的声音越来越刺耳,他的心中打起了小鼓。

不管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掏出怀里的手电筒,从墙角钻出来,准备拦住来人。刚走出两步,来人就出现在视野。他打开手电照向对面,提起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同时问出话来:“喂!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干嘛的?”

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也打着手电筒照过来,“我路过,隔壁袁家村的,这不着急回家。”

“袁家村?我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袁家村的女婿,这不十五跟着媳妇回娘家嘛!”

“那你干啥来,这么晚回去?”

“唉,这不手痒去齐家村玩了两把牌,谁成想凳子还没坐热和呢,媳妇就打电话来催着回家。”

他立马露出一副我懂的笑容,“天下的婆娘都一个样。”

趁着说话的当口,来人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打量了一下来人,三十出头,留着短发,身材精干,穿着风衣。“我怎么对你没印象,刚结婚不久吧?”

来人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大哥这么晚怎么还在这站起岗来了?”

不疑有他,他幽默地答到:“别提了,给人做眼睛。”下一秒他就直了眼,一副手铐铐在了他手上。

4.

良镇派出所问询室。

“姓名。”

“赵顺。”

“年龄。”

“四十七。”

“犯了什么事。”

“给人做眼睛。”

“详细说。”

“就是村里有人赌博,我在村口给他们看着警察,情况不对就联系他们,让他们赶紧撤。”

“为什么这么做。”

“唉,为了报酬,两百块钱。”

赵顺对面的警察正是那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此时正专心做着笔录。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把本子合上,“行,基本情况了解了,大哥这我得说道说道你,为了两百块钱挨一晚上冻值得吗?再说聚众赌博可是犯法的事,你这属于包庇犯罪!”

赵顺低着头不敢看警察,“我知道,我错了。”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

“唉,狗迷心窍!这不孩子上大学了,家里开销大,想着一晚上二百块钱就算挨冻也比没有强。”赵顺越说声音越小。

警察猛地一拍桌子,“借口,都是借口!我看你们就是抱有侥幸心理,说,你有没有参与过赌博?”

赵顺一听着急了,抬起了头,“警察同志,我们家什么经济条件你可以调查啊,我哪有钱赌博。”

“赌博倾家荡产多的是,经济条件能说明什么!你别不老实交代,我实话告诉你,我们接到举报你们村聚众赌博,也知道你们有眼睛,我只是用来拖住你的,其他警察早就把你们老窝端了,一会他们回来你再说可就晚了!”

赵顺错愕,随即叹了口气,事没办成,钱要不着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警察又把本子打开,“现在知道错了吧,交代吧,你们经常赌博吗?都有谁参与?”

赵顺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保持沉默。警察本以为赵顺叹气是有心交代,结果等半天却没有半句话,他把刚打开的笔帽又扣上,生气地直视着赵顺。两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一盏茶的功夫传来了敲门声。警察起身去开门,丢给身后的赵顺一句话,“好,很好!他们回来了,一会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么镇定。”

5.

良镇派出所办公室。

“什么?所长,你让我把赵顺放了?!”

“是,情况我也了解了。”

“为什么啊?我这刚抓回来人。”

“这人我知道,他就是只眼睛,没有参与赌博,情况是这样的……”

原来,赵顺是赵家村老实巴交的泥瓦匠一个,年年跟着镇里的建筑队跑。因为手艺不错,又干了十多年,赵顺也攒下了一笔钱。可谁成想,两年前家里老母得了肺癌,住院治疗大半年终究撒手人寰。钱没少花,人却没保住,可谓人财两空。然而祸不单行,半年后,家里妻子因长年从事体力劳动落下的病根彻底复发,右腿做过手术后再也不能劳动,一下子家里的农活也落在了赵顺肩上。这两年唯一的好事就是孩子考上了大学,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开销增大,赵顺为此愁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这不,赵顺也是急了眼,但凡有点挣钱的路子都往里钻。”所长收了尾。

“那他也不能干这种事啊!”

“是,他也有错,你去教育教育,明天一早让家人领回去吧。”

6.

正月的日出要晚许多,快到七点天才刚蒙蒙亮,下过雪的地上凌乱的显出几串脚印,而远山渐渐露出雄健的身影。

赵顺从铁质大门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母子。

妻子与赵顺四目相对,眼角噙着泪却微笑着,日出微细的光芒打在她的头顶上空,穿过一条窄小的马路又落在赵顺几根灰白的头发上。儿子则在一旁搀扶着腿脚不方便的妻子。

赵顺穿过马路,领着二人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老远,太阳才冲破远山的桎梏,拉出三道斜长的影子。而赵顺那句喃喃早已在晨风中飘散……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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