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墨伤》连载46

第四十六章   始殇之伤

最后沈国强还是去学校了，班主任很执着，据说还给在上班的沈国强打电话了。但是这一次沈国强的脾气好的竟然让我意外。他从来都不曾愿意管我的事的，这一次竟然会答应班主任，我也是很意外。

但意外，总归是有原因的。那天班主任来上课的时候气呼呼的，开始上课之前她叫了了我的名字。

“沈墨殇，你爸平时也这样吗？”班主任问到。

我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她。我不知道她说的这样是哪样。是满身的香火气息样，还是神神叨叨样，还是别的什么。但显然她也没有想要答案，因为还没等我思考完班主任就已经开始讲了。

“把孩子送来就是老师的了？和家长就没关系了？你以前学习很好是吧？是我不会教，反而把你教坏了是吧？没见过么不讲理的，除了嗓门大还有什么？”班主任气鼓鼓的说着，我看到大家用奇奇怪怪的目光看着我。

那个瞬间我好希望自己有一个坚硬的外壳，哪怕是王八的壳也可以。要是能将众人投来的目光挡在外面就好。那样的目光有些灼热，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烧的滚烫，比我当时半张脸被烫伤的时候还要痛。而我那褶皱的半张脸，似乎又一次被谁扒开了一般，伤口肆意的裸露在阳光下，自在的化脓，腐烂。

这都不算什么，因为更让我崩溃的还在后面。有个保安推开了教室门，他看着班主任说：“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沈墨殇的？”

班主任眼都没抬的问：“怎么了？”

“这个学生家长在门口闹事，你要不出去看看。”

班主任和保安说了声知道了，然后看着我说，“看到没？你爸又闹事了。你去门口劝劝去，让赶紧回去。都是些什么人。”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我身上。我飞快的推开教室的门跑了出去。我没有去校门口，而是去了学校后院。后院有一个小花园，还有一排排亭子，最角落里有一个车棚，一般是放老师们的自行车和电瓶车的。我在车棚里找了个角落，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我知道沈国强一定又是在校门口唱歌了。这是他擅长的，自从再一次来到L城之后，他隔一段时间总会在院子里喊叫。唱那首仿佛已经印在我脑子里的《南泥湾》。一遍又一遍。一开始是在家属院里，后来慢慢就变成了在街道上。

一开始也会有人来劝阻，但是最后都是以无果收场。我们租房子的那一片最后也都习惯了。大家还给沈国强起了个亲切的名字：“沈疯子”。我常会听到别人在茶余饭后给新来的邻居这样介绍我们，“你们隔壁的沈疯子带着个丑女儿，你可别招惹他们，沈疯子发起疯来很吓人的。”

沈国强就是那个沈疯子，而我就是那个丑女儿。

12岁的我蜷缩在车棚阴暗的角落，把自己抱的很紧，我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控制住瑟瑟发抖的自己，让自己不那么恐惧。不那么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怜悯的眼光，嫌弃的眼光，还有那些每一句都可以将我打入地狱的话语。虽然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也只是当闲话讲的无心之话，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那天我在车棚待了很久，貌似也没有人来找我，夕阳西下的花园小学，那后面的小花园真的很像我在大西街小学的图书馆里读到的童话故事中的景象，美的像城堡。天边的红色像一层粉嫩的沙，将这一切笼罩着。而如此美丽的景色下，却有一个如此丑陋的我。

真是滑稽。

没有拿书包，我直接出了校门。校门口接学生的家长稀稀拉拉的已经没几个了，看来放学的高峰期已经过了。但依旧有几个看热闹的人看着沈国强坐在校门口唱歌。沈国强看着我出来了，他上前来拉着我说：“怎么才出来，我在这等你好长时间了。”

我没有说话，就被他那么拉着，他还一边走一边给看热闹的人说：“这就是我姑娘。”

我看那些人看着我笑。我不知道他之前都和那些人说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很想从那条街上跑出去，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没有人认识我。

那天的沈国强好像很开心，那样的开心就像一个男人征服了一个世界一样的神圣。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是也没有关系，对我这样生活的人，不能够理解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但最后也都没有什么结果罢了。

很早之前我就不能理解为什么沈国强这样的人会收养沈云，一个如此不喜欢女孩子的人却把别人丢在路边的女孩捡起，我实在想不明白。比如为何沈国强会是我的爸爸，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男子，为什么就偏偏他是我的爸爸。比如为什么我还没有长大，为什么一个人长大要花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我真的好想快点长大啊，因为以前沈国强揍我的时候，徐海琴安慰我总会说，等我们墨殇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不会受任何人的欺负了。她还会冲着沈国强吼，你这么对闺女，墨殇以后长大了，等你老了就不管你了。

所以我真的好想长大啊，我想知道长大了以后，是不是真的就不会有人可以再欺负我了。

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徐海琴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是否容颜依旧？我印象中的那个徐海琴，已经，很久都没有更新了，她粗糙的头发，龟裂的双手，以及长满皱纹的脸，还有时常皱着的眉头，以及一声接一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