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八月，桂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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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吕桑榆

我常想人死亡过后会去哪里，听到最贴近的说法是，在人死后不久会在自己回忆深处最想去的地方再经历一次那里所发生的事情，这是来自一个已经死亡的人的执念，我把他们叫做未亡人，已经死亡，执念还不想离开的人。

------------------------献给那些有执念的未亡人

在我上下班的道路两旁，种满了树，一边是很高很直的宽叶子大树，一边稍矮些，我都叫不出名字来，稍矮这边，还夹杂着桂树，为什么我能分辨出来桂花树，因为每到八月的时候，满大街都是桂花的香味。每到这个季节，最让我开心的时候就是在下班路上，听着歌，心无旁骛地走着，把什么东西都抛在脑后，那感觉舒服极了。

有时我会站在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在这个路口汇合相遇，之后又去往各自的方向，而我的方向呢？我不是容易迷茫的人，所以我很清醒的看着他们在忙忙碌碌。高树后面是一片小型别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开宝马或是奔驰，沿着这排高树中间位置，别墅区开了一道门，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门卫在那守着，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与别墅区仅一墙之隔的是普通居民楼，而我恰巧住在这个小区。

我的工作在附近的KTV上班，仅仅是服务员，上班时间大多从晚上八点到临晨四点。KTV是一个可以看尽人喝醉时各种丑态的地方，他们来KTV有各种不同的理由，有的是为了庆祝生日，有的是一时兴起，有的是同学聚会，也有的是公司年会。也分不同年龄段的人：从十几岁的初中生到几十岁的中年人。总之，这里是个可以看尽人间冷暖的地方。

因为它们来唱的不是歌，是是心灵鸡汤，是戏。很多人很多时候会因为一首饱含回忆意味的歌给感动哭，歌曲唱的好坏不重要，重要的是词。

有时那些歌曲的词写的很狗血，仿佛能写尽人生发生的一切事情似的。比如说，今天我发现有个别墅区的客人在会员卡里充了两万价钱，而这相当于我半年的工资，那生活就是这样。这并不能用狗血来描述。

有时候我压力很大，我想哭泣，但哭一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每当我想大声的哭喊时，我总会被一种力量拉回现实，因为哭也没用。所以，回家的路是一条可以为我解压的路。

我依旧带着耳机，静静地走着。别墅区前还是那个门卫小哥，二十左右岁，很年轻，眼神里带着幼稚。每次从他旁边走过，他都会低下头，真是可爱。

最近不知道是天气太热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我每天都睡的很累，在穿衣服的时候总希望身上衣服越少越好，但我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工作要穿工作服，白天则要在家睡觉。天气越来越热，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能我住的房子潮气太大，只有我去外面的时候，这种感觉才会消失。闻着街边的花香，我的心情也仿佛好了很多。但是后来这种不适实在太严重了，就连街边的桂花香气也救不了我，这实在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凌晨四点，又是一个美好的下班时间，还是像往常一样，再一次遇见那个门卫小哥，这次他没在值班，而是与一同值班的人一起聊天。

奇怪，奇怪，真是奇怪，这么早，出来晨练么。他见我停下来，走过来，手里有一枝折断的桂花，八月的早上，并没有露水，但是很美。然后笑笑，转身走了，真是奇怪的人。

又过了一天，依旧是他，依旧是一束桂花，难道他不工作么？我这样想。好久没见到他在岗亭外站着了。

那种不适的感觉又来了，而这次比前些时候更加强烈。

我像以往一样在vip包房里面忙碌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经理安排了两个人收拾一件包房，许是经理也看出来我的不适。我想和旁边的那个正在擦地的女人说说话，来缓解我的不适，但是她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忙着，也不理我。就此作罢，我休息一下，也忙起来。所有东西收拾好后，我就出去包房准备下一个包房的收拾工作。

走到走廊时候，我在vip房间时，从卫生间传出很大一股特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因为身体得不舒服，我想快速离开这里，但是这边突然涌过好多人，类似于警察，还在询问着什么？算了，又不关我的事。快到楼下的时候，发现大厅也混乱一片，好象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听说了么？”

“死得好惨啊，先是被塑料袋窒息而死，而又生生在浴缸里泡着几天，还用保鲜膜封上，这做法实在太残忍了。”

“对哦，实在太残忍了，听说是咱们这里的服务员，死了好几天了，保洁去打扫卫生才发现。”

这是哪位不幸的人啊，如此之惨烈，那种不适的感觉又来了，我现在只想快速的离开。我不管现在是上班时间还是下班时间，我决定现在就走。恰好现在很乱，没有人管我。我还是沿着那条下班小路回家，好像并没有人在乎我的离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现在我突然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时间还有这么多人？他们也在晨练么，可能是吧。

还是那个岗亭，门卫小哥彻底变个装扮，西装革履，很是精神呢。

“我可以和你约会么？”这是他在我走近时说的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我并不惊讶，因为我们都清楚对方的心意。

我回答“好啊”

就这样，我们开始约会。他会带我去吃浪漫西餐、也会带我去ktv唱歌，其实我本身就是ktv工作人员，对于唱歌这种娱乐方式，我其实并没多大感觉。

他每次会在卡里充两万块钱，然后我们一起去vip房间唱歌，在vip房间，什么都有，床、生活设施、我们会一直呆好几天。经理对于我这种不上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能给他带来收益。

对于他哪里来这么多钱，我并不好奇。在他不再以门卫小哥的身份出现时，我就知道，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我们度过好一阵潇洒的日子，他带我去他家里，原来他住的离我如此之近，只不过在离我家一墙之隔的别墅区。我终于能到这里面来了，他家真的好漂亮。屋子里一点潮气都没有，我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我转过头对他说：“桂花的花期快过了，我们摘一点放在家里好不好。”

“好的，我一会让他们去摘给你。”

我们在大房子里尽情的嬉笑着，这样的日子过了好一阵，我差一点就忘记我的家并不在这里。

纸醉金迷的生活会让人迷失本性，本性迷失过后就是空虚，而我现在就是过的这样的生活。所以现在有时候我其实蛮怀念以前的生活，小哥虽好，但是他把当成金丝雀养在这别墅里，有时候也会换个环境，从别墅再到ktv的vip包房里，但是若让我在这两者之间选择，我宁愿选择后者。因为空虚，所以我时常让自己在一种紧迫的感觉中生活，我很喜欢狭小的空间，比如衣柜、卫生间、这种压迫让我感觉到我的所有的感官都被填满，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小哥经常外出不回来，而我有时候就会在vip包房的卫生间里一待就是一天，静静的等待着小哥回来。我开始失眠，睡不着觉，不想吃饭，我想我可能生病了。但我心里想着小哥，希望他快快回来。

但是过了好久，他还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现在依旧在vip包房的卫生间里待着，我想等着她回来，我的满脑子都是他和我的回忆。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卫生间里多了另外一个女人，她是一个和我一样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的人，只不过她喜欢更加密闭的空间，她喜欢用其他东西把自己包裹起来。她和我在一起好多天了，但是她不喜欢说话，至少不喜欢和我说话，我猜她比较喜欢安静，大多时候是闭着眼睛的，所以我不吵她，让她安静的睡着。屋子里有一种很不好闻的奇怪的味道，我不喜欢这个味道，闻着这个味道，我那种不适的感觉又出来了，看来这里也不适合待着了。

小哥哥还没回来，算了我不等他了，我想出去了，不想当金丝雀了，我还是想当回ktv的服务员。

这个房间已经有好几天没打扫了，我想我应该把这里打扫一下了，旁边那个女人依旧没有和我说话。正当我打扫的时候，一堆人冲进来，他们在找卫生间里的那个女人，我想这与我没什么关系，尽管去找那个女人吧。在我打扫过后，刚好凌晨四点，每天下班的时候，我静静的走出房间。回头望了一眼卫生间，门口被一堆人围着，这样会吵到那个女人的，他们可真不礼貌。

小哥哥就这样消失了，我想我的生活应该回到本来的生活了。

我像每天一样，听着歌，走在下班的路上，闻着路边的桂花香，可惜我今天什么都没有闻到，许是桂花的花期过了，不过，好在，梧桐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