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书房#《国语集解》笔记103：人人都明白，但就是控制不了

晋语·第九则

公元前661年，也是晋献公十七年的冬天，满城肃杀之气，晋献公指派太子申生带病出征讨伐东山狄人。

去年冬天在山西太原，感受北方冬天的瑟索，即便是常绿灌木，在这里也蒙上一层厚重的灰色，2000多年前的冬天或许也是如此吧。

当时晋国的政治气氛非常有意思。从前面几则晋国大夫的对话来看，晋国士人中有不少人其实都看到了骊姬的意图，但是晋国依然在骊姬的战略谋划下走上了动荡。这一次是晋国大夫里克站出来劝谏献公。

里克说：“我听闻东山臯落氏将会跟申生硬碰硬，国君怎么舍得申生呢？”

太子是储君，培养太子的目的是使得国君有预期继承人，政权平稳过渡，维持晋国的繁荣稳定。太子申生好不容易养成了，结果送出去打仗，夭折了咋办？明太祖朱元璋的太子朱标早逝，才由太孙朱允炆即位，之后削减藩王的政策施行，明成祖朱棣起兵。

晋献公对待臣属的劝谏，同样都有点打马虎眼。他回答里克：“这事已经定了。”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再说了。里克回应：“过去没有这规矩的。过去国君出征，太子留在国内监国；或者国君出征，让太子同行，以抚慰军心。如今您留守本国，而让太子出征，没有过这样的做法。”

诉诸过去的规矩大概是今天最没有说服力的论证方式了吧。但是在那个时代，应该是很有价值的。这是语境的不同。

晋献公回应里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立太子的原则有三条：德行差不多的，立年长的；年龄相同的，立自己所偏爱的；同样偏爱的，就通过占卜来决定。你不用担心我们父子，这次出征是我用来观察太子德行的。”也就是德行第一。

献公很不开心。

里克退出后见太子。太子问里克说国君赐给他偏衣和玦（上一则出现），是什么意思呢？里克说你害怕吗？国君让你穿偏衣，握金玦，说明对你不薄。你有什么可害怕的！作为人子啊，害怕不能尽孝，不害怕不得君心或不能继位。里克说他听闻恭敬胜于请求，建议太子申生还是努力孝敬国君。

太子的为人前面几则体现得充分，大概里克不说，他还是会这么做。不过太子的担忧或许表现出他懦弱的一面，顺从可能意味着不敢反抗，不知道怎么回事，申生让我想起扶苏。当时的有识之士说：“里克善于处理父子之间的关系。”因为里克入朝进谏父亲，离朝安慰勉励太子。

太子终于还是出征了。狐突掌驭兵车，先友担任车右，太子穿着偏衣佩戴青铜玦，出发前他又问先友献公赐给他这些东西是什么原因？先友安慰太子，这意味着在这次出征中申生分得了一半君权，可以用金玦来决断军事。

一旁的狐突感叹，让太子穿上杂色的衣服，让他佩戴冰冷的金属玦，这非常冷酷，没有什么可倚仗的！

穿衣服的颜色纯是那个时代贵族应有之义，玦前面提到是分离的象征，玉环缺了一角叫玉玦。一般佩戴的是玉器，很少说佩戴青铜器的。狐突认为晋献公用这样符号来表现他的态度。他说太子再努力，杀得完狄人吗？！先友的看法跟狐突不同，他认为太子穿着偏衣，执掌着军队的指挥权，在这次出征中，努力作战就可以了。献公并没有恶意，让太子掌握兵权可以远离灾害，太子不用担心！

大军到了臯落狄人的地盘，狄人迎战，太子申生正准备进攻。这时，狐突劝谏太子不要冲动。他说国君喜欢宠臣，大夫就危险；国君喜欢女色，太子就危险，国家将遭难。如果太子顺从父亲的意愿让奚齐做太子可以远离死亡，顺从民心不打仗可以有利于国家，怎么不考虑一下呢？

何况当时国内已经流言蜚语四起。骊姬发动了舆论战。

太子说这不行！他判断晋献公之所以要赐给他服装和金属玦，不是因为爱他，而是想要测试他。而且太子出征前，献公还出言安慰。献公说话太甜，不是本意，骨子里苦的。因此申生宁愿战死博得美名。战斗结果，申生胜，只是国内的谗言越来越多。当晋献公决意要拿下太子的时候，太子越是能力强，就越是危险。没有能力呢？同样危险！根子在晋献公。

狐突面对形势，选择了闭门不出。时人赞说他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