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仙儿”的仙气

据报道，眼下包括北京，太原在内的繁华都市里，在假期里的校园里，在食堂里甚至在图书馆里，都屡屡发现了黄鼠狼的身影。当然，与此同时，黄鼠狼的天敌也在增多，像蛇、松鼠、青蛙和大量鸟类......至于郊区的荒地、树林和灌木丛，那就更不用说了，绿意盎然里“鼠”影频现。

好极。这些年我们对环境保护的努力没有白费。

笔者几岁大时跟父母同睡在一盘炕上。冬季的夜晚，尤其后半夜，睡意沉沉好梦连连之际，会忽被一阵密集，激烈，刺耳而惨绝的鸡叫声所惊醒。那分明是最后最绝望的求救，是争取最后一缕生机的本能挣扎。同样被惊醒的父母自然不敢怠慢，火速从被窝里起来，胡乱穿件衣服，出屋门后随手操根棍子之类那是肯定的，继而快步奔向院落那头的鸡窝。

父母出屋门时急急匆匆，没来得及闭好，乃至于室外的冷风呼呼地往炕洞里灌，那情形至今犹在昨夜，记得清清楚楚。毕竟男孩子嘛，对这种“半夜鸡叫”并不害怕，惟觉惊奇不解：究竟啥滋扰，让人睡不了一枕安生觉？不大会儿，父母回来，母亲嘴里称“祸害”如何如何。父亲平素对农村里那些木工泥瓦匠手艺活计都还算拿手，平素把鸡窝的门儿处置得精巧方便又安全，可仍旧不能够彻底防范“祸害”的偷袭和骚扰，通常只陪着一声声的“唉”无奈着，褪衣，重新就睡。

“祸害”者，即学名“黄鼬”的那家伙，也叫黄皮子，黄鼠狼，鼪鼠，地猴，鬛鼠。体重斤把，体长尺把，十足的小不点儿，但同时也是十足凶残的食肉动物，习惯夜里袭击，第一瞄准的便是农家圈养在院落一角的家鸡。一逮一个准儿，每次都不落空。如果没有及时干预的话，一只黄鼠狼就可以把整个鸡舍里的鸡全部咬死——不论数只还是数十只——先统统吸血，一个不拉；之后吃肉。按说吧，与鸡个头差不多大的黄鼠狼吃一只鸡足够了吧，不行吗，须三五只方可聊解馋兴，才算饱腹，俨然一个杀红眼的刽子手。食肉动物的一般共性时，足够饱餐一顿即暂时刀枪入库，爪牙收敛，而非对对手赶尽杀绝，而黄鼠狼偏违背此“公约”，别说为自己的下一顿饭考虑，即便一辈子连窝在哪都从来没想过。

农村有个谚语叫：黄大仙遇见鸭子，谁也不理睬谁，或：跛脚鸭不睬黄鼠狼。这难免有点奇怪：鸡鸭一类，那黄鼠狼为啥只贪吃鸡而厌鸭子呢？老辈儿的故事里是这么解释的：黄鼠狼早先也吃鸭子的，只好多黄鼠狼在追鸭子时，笨拙的鸭子便往水里跳，急火攻心，腹中辘辘的黄大仙儿紧追不舍，也掉到水里淹死了，从此之后大仙儿就变聪明了，就放弃了吃鸭子而专吃鸡了，且作为祖训一代代传了下来。

狗改不了吃屎，同样黄鼠狼也改变了偷鸡的本性；不过，后来再遇“半夜鸡叫”之事时，那就是十多岁的笔者翻身起来前往对付的事儿了。问题是，黄鼠狼实在是狡猾且敏捷无比，别说你逮住它，就是能够一秒钟近距离看其真面目都不可能，再加之黑灯瞎火，每每总是那么来无踪去无影，留给你鼻腔的只是一团臭气。在这样的“黄大仙”面前，还能怎样，也只能是赶走了事。

而实际上，你就是真正遇到机会，大部分的庄稼人也未必敢对这位“黄大仙儿”出手，为嘛呢，在早先的农村地区流传的民间迷信说法里，黄鼠狼会“附身”，能够操纵人的心智，对女人尤如此，使人精神错乱、举止异常，甚至表现出被黄鼠狼“附体”的言行。说来也怪，过去的乡村里那种疯疯癫癫的女人也委实不少。鉴于此，一些人家为求安泰，遂于门洞里供奉黄鼠狼的牌位，尊称其为“黄大仙”。

为嘛在门洞里呢？也简单，那是黄鼠狼进宅的必经之路呀，只要经过必看到。自古至今的神都是怎么来的呢？也简单，对付得了，我则来奴役你驱使你；反过来呢，就封你为神，我来求你。你看看你我身边大大小小，天上地下，生前死后的神祗都是不是这样的来路？

而真正的“黄大仙儿”是实有其人的黄初平(黄大仙)的来历：晋代道士黄初平(黄大仙)，是道教著名的神仙，浙江金华人。十五岁的时候，家里让他去牧羊。有道士见他本性纯善，为人良谨，便带他到金华山石室中，修学道法，得成神仙。“黄大仙儿”有嘛本事呢？他能一声叱令，使得漫山遍野的嶙峋石头变成一眼望不到头的活生生的羊，创造生命易如反掌。现今以香港的黄大仙庙尤为著名，终年进香朝拜者甚众。

不过一细究，“门洞儿”实在也并非一个整儿八经的祭祀场所，此小把戏也就能骗骗像黄鼠狼这样的浑小子而已，老祖宗们骨子里还是不愿承认所谓“黄大仙儿”的，否则，民间语文里就不会有这多关乎黄鼠狼的歇后语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一一一没安好心；

黄鼠狼下崽一一一一窝不如一窝；

黄鼠狼进宅——贼眉贼眼；

黄鼠狼过闹市 ———— 人人喊打；

黄鼠狼和狐狸打情骂骚 ———— 一对臊货；

鸡给黄鼠狼拜年——自投罗网

黄鼠狼拖着鸡毛掸子 ———— 白欢喜一场；

猴子爬杆狗钻圈，黄鼠狼专钻水道眼 ———— 各有各的门道；

黄鼠狼钻粪堆而来 ———— 又臊又臭；

黄鼠狼剁尾巴 ———— 皮肉不值钱.......

即便与人类最亲密的猫猫狗狗，也招不来这么多的关注吧。

上述歇后语里的最后一条的意思是：黄鼠狼的肉天生带骚味，从没人吃；其皮呢，倒还不错，只天生幅度小，所以也不怎么值钱。不过别忘了，人家可是“黄大仙儿”呢，自是与凡间物种不同。知道“狼毫”吧，中国毛笔里最好的那种，“狼毫”即黄鼠狼的尾毛（当然不是每根都行）。特点是润滑而富有弹性，宜书宜画，以画为主。而“羊毫”呢则以青羊或黄羊之须或尾毫制成。而书法最重笔力，羊毫柔因无锋，书亦“柔弱无骨”，一塌糊涂，故历代书法家都很少使用。

那你想想黄鼠狼的一条尾巴该值多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