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茧与桑叶

儿时的我，对一切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奶奶放在正堂角落方桌上的樟木箱，常放粮食和农具那间“大间儿”靠墙大衣柜顶上带锁的红皮箱，那一个个关紧的沉重的抽屉，无不吸引着我去一探究竟。

但是，奶奶的樟木箱上压了一床床的厚棉被、巨大的枕头，即使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抬起一条细细的缝儿，瞪大眼睛从小缝儿往里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背着奶奶如此干了几次，就作罢了。大衣柜太高，有没有什么可供踩踏攀登的地方，尝试搬来高凳子站上去踮起脚尖，离红箱子还有十万八千里，头仰的久了反而晕得慌，也怕一头栽倒到地下去，于是也作罢了。

但是那一个个沉重的抽屉，虽然沉重，但还是够得到的，于是乎，从大衣柜下面的抽屉开始，一一打开翻看过去，小孩子的绣花白肚兜儿啦，打了一半的毛线啦，各式各样的钩针啦，钳子，扳手等工具啦，都是些无趣的东西，不过漫长的一天总要玩些什么吧?托着下巴想一想，嗯！决定了，就肚兜儿吧，往身上比划一下，明显穿不下啦，但没关系，我可以用它来给我的小娃娃做一件新衣服，拿起肚兜儿，发现肚兜儿的两个小口袋鼓鼓的，伸手一掏，手心里多了两个白色圆球，有点椭圆形，球的表面由一条条白色细丝包裹，用力拉扯也不能扯下，摇一摇，感觉里面有一个肉球一样的东西，撞在球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彭彭声”。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也不敢问奶奶，怕她说我又乱翻东西，那个时候也没有手机电脑啥的可以查一下，只能自己探索。好在小孩子的注意力往往很容易转移，这时家里的大猫回来了，我便找它玩去了，把“这白球到底是何物?”这个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

后来也不记得过了几年，我长大了一些，有一次帮奶奶到大衣柜下的抽屉里找东西，又一次与这白球邂逅，还是那样的两个白球，拿上一个去找奶奶，问出当年那句极想问却又忘到脑后的话:“奶奶，这是什么？”

“这是个蚕儿茧啊。”奶奶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白球说。

“哦，是个蚕茧，咱们家以前养过蚕儿吗？”

“你不记带（记得）了？你三四岁儿的思候（时候）经常去桑树地择（摘）桑叶儿给蚕儿吃来。”

哦，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一个记忆片段。

“我开心的拖着一个空的化肥袋子，看到村前大桥的桥碑，心里想着接下来要往左拐，有个骑自行车的人问我话。”

好久都记不起我当时到底回答了什么，但是听着奶奶的话，看着手里举着白白的蚕茧，那时的记忆便清晰了起来。

我当时是去桑树地摘桑叶，那个骑自行车的人见我还没桥碑高，又是一个人拖着个能装下两个我的袋子，便问我:“你是哪家的?”我说了我爷爷的名字，他又问我:“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我骄傲地仰着头回答他:“俺去择（摘）桑叶给蚕儿吃！”

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河面吹来的微风轻拂过我的脸庞，带着丝丝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