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老师讲故事    连载

我叫陈醉，今年37岁，是一间文玩店的老板，生活在中国最休闲的城市，闲都。 我的店开在老城区，一个叫做海椒市的地方。生意还算过得去，勉强能养活老婆孩子。忘了告诉你们，我曾留学英伦，学习考古专业，毕业后曾在国内某知名高校教过书。有人要问了，虽然考古是个冷门专业，但能够在名校教书，至少算是知识分子，在这个越来越尊重知识的社会，毕竟还是有些社会地位的，为啥会沦落到去开一间文玩商店？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时常问自己，我也时常迷茫，但你要问我有没有后悔过，我肯定会回答没有。 等等，有客人上门了，等我做完生意再跟大家聊。 这是一个消瘦的眼镜男，看上去目光闪烁，面色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我迎了上去，热情招呼：“你好，请随便看。”靠近了才注意到，眼镜男脖子上戴着一串星月菩提，手腕上戴着一串凤眼菩提。看来是个菩提爱好者。 我心里有数了，便招呼他在我的茶台旁坐下，问道：“大哥有点面生，没来过小店吧。”说话间，我从抽屉里取出“好茶”慢慢泡上，其实这是我在批发市场买的便宜货。 “听我朋友说你这儿的菩提还不错，过来看看。”眼镜男说话间打量着我的店。 听说是朋友介绍的，我便套近乎说：“我这儿都是做街坊朋友生意，大家知根知底，买东西也放心，不知道您那位朋友怎么称呼？” 眼镜男已经把手腕上那串星月拿在了手上摩挲把玩着，答道：“我姐们儿，刘悦，说你这儿实在，买东西不坑，而且特灵。” 刘悦，好像有点印象，等等，那个买粉水晶的大龄女孩儿？嗯，没错，就是她。 “哦，刘悦啊，听说她结婚了，还幸福吧。来，喝茶啊，这可是我朋友在武夷山私人茶园收的地道大红袍，好茶啊。”我继续套着近乎。 眼镜男咧开嘴笑道：“她是幸福了，除了各个旅游区的照片上，很久没见过她了。”说完，端起茶杯小嘬了一口，叹道：“嗯，这茶不错，比茶馆里的茶好多了。诶，这茶叫什么来着？” 是个不懂茶的，我松了口气：“那当然，这可是正宗武夷山大红袍呢！” “你帮我看看我这两串菩提，真的假的？”眼镜男边说话边把脖子上的凤眼和手腕上的星月摘了下来。 对于这两串菩提，其实刚才我就看出来了，那串凤眼还算尚可，但也就是几百块的便宜货。但那串星月菩提就不用说了，就是彻头彻尾的假货。 我把两串菩提接了过来，开始假装认真观看，看了一会，我甚至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更加认真的观看。 大概十分钟后，我放下放大镜，抬起头凝视眼镜男的眼睛，说道：“这串凤眼多少钱买的？” 眼镜男在我的凝视下有些紧张，说道：“八千，在寺庙买的，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既然你是刘悦介绍来的，小弟我就知无不言了。”我特意停了一下，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这串凤眼，粗看起来品相颇正，但是仔细研究一看，每颗眼不规整，不统一，颗粒差异太大了，色泽也不是很统一，不是尼泊尔原产，是国内嫁接出来的……如果让我来掌眼的话，700块。”说完，我喝了一口茶，看着他。 眼镜男被我说的有些发愣，喃喃说道：“不会吧，那可是好大一个寺庙？怎么可能呢？” 我做了一个示意他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在咱们天朝，少林寺都能上市，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到国检去检测，只要是检测出来跟我说的不一样，我原价收购。”对于现在的国检，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国检的公信力起码在我们这种业内人士中间还是有的。何况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自信，国检不可能得出其他的结论。 听到我掷地有声的这句保证，眼镜男颓然叹道：“唉，老子还额外捐了一万呢，真他妈的。”说完喝了口茶，又道：“那麻烦您再看看这串星月呢。” 我注意到这哥们儿的态度开始变化，好像更尊敬我了，这让我的自尊心很舒服，于是我用了一种让他也感觉比较舒服的方式告诉他这个坏消息：“这个星月菩提呢，由于现在非常流行，玩的人越来越多，完全是鱼龙混杂，品质非常难辨，这不怪你。”说到这儿，我停了有两秒钟，然后说道：“这种品质的星月，我这儿也有，八十块钱卖你，平时我都是拿来送朋友的。” 眼镜男张大了嘴，久久不能合拢。 半晌，眼镜男才说道：“您怎么称呼？” 我敢说，此时此刻，我要是有一把山羊胡子的话，一定捋着自己的胡子回答他：“山人不过南山赏菊客耳，岂有名乎！”好吧，这是我的陶渊明式的意淫，还是好好说话。 “我叫陈醉，您怎么称呼？”这时候我才问起他的称呼。 “大家都叫我虎老六，老虎的虎。醉老师，您接着说。”我从虎老六的表情和语调中看出了对未知事物的一种渴求，进而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当初对那件东西有着疯狂的好奇，还因此而险些丢了性命，我可能还从事着那些所谓的事业，哪里能像现在般享受有着如此妙趣的生活。 虎老六这个外号很特别，我恰好是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关于虎老六这个外号的来历自然问了个清楚，但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自然也就端起了老师的架子，说道：“对于星月来讲，整体星星的密度分布越均匀约好，越大越有坠手感，品质越高，你看你这串，星星很少，稀疏，分布不均匀，颗粒不够大，完全无坠手感。” 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毛籽感越强越好，你看你这串，毛籽感不强，手感很平，你再看，上色也不均匀” 说到这儿，虎老六已经彻底信服，道：“哎呀，说的太好了，今天算是长知识了，佩服啊。”说完，虎老六的表情变得有些期期艾艾欲说还休，“我这儿有点问题，想请您帮我断断。” 我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虎老六说道：“可能是以前缺德事儿做得多了，最近我老是觉得有那种东西跟着我，您知道，就是那种东西。”说话间，说话声音就不自然的低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来我店里买菩提的客人有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做过亏心事，同时又迷信，导致了疑心生暗鬼。 “老六，我这儿不是修道院，不用跟我忏悔，我这儿也不是寺院，不用修来世。但我可以让你平心静气，百邪不侵。” 虎老六的眼中泛起了一种叫做希冀的目光。 “我这儿有一串十三瓣金刚菩提，能助你减少罪恶，使你变得有力量，给你带来财富。”我适时的推销起了自家商品。说实话，这一串金刚菩提，我自己都盘过一个多月，看上去都有些油光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虎老六没有还价，直接就掏钱了，看来是信我这个人了。 “醉老师，能跟我讲讲金刚菩提吗，给我也普及普及。”虎老六付完钱后提出了一个要求。 “金刚菩提一般分为一到十七瓣不等，各自拥有各自的含义。你这串是十三瓣的，而且整串都是同一棵树上下来的，更是难得。” “金刚，意为坚硬无比，无坚不摧，有可摧毁一切邪恶之力。有了它，你可安枕无忧。” “那么如何辨别金刚菩提的好坏呢？你记住这几句话，越大越好，瓣数越多越好，纹路越显肉头越好，桩型越矮越好，红皮的比黄皮的好。你根据我说的这几个诀窍对比一下你刚买的这一串看看，这得慢慢品味，不要着急，慢慢去找感觉。” “虎老六，配合你买的这串金刚菩提，希望你能时时心存善念。你的问题会自然而解。”这是我对虎老六讲的最后一句话。 虎老六心满意足的走了。 后来虎老六又来店里，告诉我他的问题解决了。而且经常做善事，地震捐款、扶老太太过街什么的。 我很欣慰，但我更高兴的是，虎老六经常会介绍新的客人到我店里消费。 这就是我的生活，充满妙趣的文玩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