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歌
我总会在读一本书时想,太贴近生活的那些人事,是否真实的存在过。想要分清楚是真是假,或许这只是我的误读,但它却真实存在。特别是那些有着历史背景的故事,史书上记载着的朝代和帝王将相,依次亮相,正史记载,证据确凿,容不得怀疑。
往事如歌,甜美幸福的吟唱渐次索然失味,胡琴般咿呀低吟着的酸楚渐成陈酿。是为找寻真相,是为重拾旧时记忆,还是带着释然的心,回头看那灰黄暗淡日子里的离散和血泪?
当菊仙出现时蝶衣的孤独感与日俱增,什么东西都要是自己有,这样才好。仅属于自己一个人,一份情愫,一份依恋,搁置心中,不能够与他人分享。可是菊仙的出现让他顾不得自己的言行举止了。
曾经内心怯怯怕生的小豆子渴望爱和温暖却身处人情寒窖,小豆子只有娘,那是他的世界,可是他的世界硬生生的割裂了与他的联系,那个等不到回不去的世界成了他埋藏心底不愿提及的痛,师哥小石头的保护让他不再愿意走进其他人了。他要用整颗心整个生命的力量来抓住他,放在身边,独自拥有,不敢有一丝松懈,多怕再一次失去又一次被抛弃。
我独自坐在图书馆安静的角落,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想要舒缓一下紧揪着的心,却想起了那一个寒冷却依旧张灯结彩的春节。我带着满脸身体再也装不住的泪水从舅舅家走回我的空无一人的家。不在乎路旁以拉车为营生那些人探究的眼光,不关心是否会碰到熟悉人打破砂锅的询问。欲人为建立起一个透明屏障,孤立起自己,不愿意和任何人再有任何联系,却分裂的一面抗拒抵制着外界的热闹一面又盼着他们快点围过来我身旁。绝望,还带着可怜的期望。
从儿时起,家境的穷苦加上我的孤单无依让我对身边人的情义多了一层戒备心理,害怕与人打交道,害怕被欺骗,害怕在不觉之中突然的被抛弃。恍惚之间,我多想走进小豆子的生活,即使我给不了他什么,那么,我也愿意默默地伴着他……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
而后的蝶衣,是固执的,对人,对事。戏文中人物的深情厚义侵入了蝶衣的现实生活,扯不开,分不清了。所以他要以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决绝方式换回师哥对他的关心,抑或只是关注。简单固执的不合时宜却又不懊悔,想要争个我赢你输,明里暗里,千方百计,乐此不疲。只因着心里还在期盼着一份爱。
然而那个唤作菊仙的女子,看过了多少的与情义不沾边的人与事,就是这样,她更懂得怎样寻找和守护手中能抓住的幸福。只因那瞬间的感动,她也就下了赌注,哪管后时“不要英雄,只要平安”的落空。
在烟花燃尽后的寂静里,我落空了的愿望,在不敢睁眼的黑夜里被巨大的恐惧感代替。或许我们都在潜意识的安慰保护着自己,在那动荡不安的年岁中,自保已足,谁敢,谁又愿意多分出一点温情给别人呢。和蝶衣,菊仙一样,在寻找那些年岁中的爱,我也在字里行间寻找那些小心翼翼被给予出来的爱。关师傅吝啬着对孩子们的称赞,对博得满堂喝彩的孩子们一番数落,怕孩子们一宠便成不了才。日军进城,孩子的大哭突然变作闷响,慈爱的父母捂住了哭声,不能招来是非。菊仙阻止小楼揭蝶衣往日不堪过往的那一声尖叫:“小楼!”可我终觉冰冷阴暗太重,把人情温暖都给浸得冰凉,就算是关怀和爱也要那么遮遮掩掩,刻意的不能让外人察觉。
正如作者自语:“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的颜色。人间,只是抹去脂粉的脸。”“抹去脂粉的脸”是否是要想擦去粉饰,寻找真相,抑或只是想更接近真相。还是想让我们看清粉饰华丽面目后的痛苦残忍是多么的不堪入目。
是的,谁知道粉饰下的脸是哭是笑,是喜是忧。我看到你笑你便是笑,你不曾言愁,我便不以为你曾有过忧。我看到的是和谐干净却不知你曾有过衰败,残破不堪。在战争中伤残的老兵发泄着:“老子抗战八年,没老子打鬼子,你他妈的能在这里唱?”,家家户户悬挂的照片上,一双慈目注视下重演“道路以目”,“坦白”中,蝶衣小楼言语刻薄,字字如刀,从此陌路。
文中从“坦白”到“打倒反革命”让人将所有的情义都一笔勾销,让它们烟消云散。不堪的往事不能成为往事,偏偏有人让它轮回重见天日,想遗忘,别人不肯给你这样选择的权利。有人需要你的痛苦来填满他的空虚和那没有色彩和单一的生活,来点缀他们即将枯死的日子,最好是抽咽到泣不成声,最好是要有触目的血与泪,最好要言说仇恨到睚眦尽裂,最好是多一点无耻再多一点下流,成为他们的谈资和鄙视唾弃的对象。当你从被迫到主动抽丝剥茧般说出他们不知道的秘密时,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旧歌咿呀声止,戏散,终觉悲凉。有时不禁会想,还不如用些经不起推敲的简单借口糊弄自己。自欺,太多人都会的戏码。掩饰,大多人都无师自通。为何我不用它们让自己好过一点?
我想起李碧华的另一本书,它有一个温暖而柔美的名字《烟花三月》。讲诉的是一个在日军侵华战争中做慰安妇的中国女人在暮年时回忆过往和寻找年轻时爱人的真实故事。比起《霸王别姬》的创作性虚构,《烟花三月》简单亦显沉重,它言说事实,溢满了牵动心弦的情感。在《霸王别姬》的电影中,蝶衣自刎,为他的霸王真正的做了一次虞姬。可我更喜欢书中的结局,作者在最后安排了两人的相遇,安排了两人的同台合作后让两人在变换了环境的时代中各自过活,有祝福有牵挂,但不相欠不留恋。
我渐渐懂了他们的释然,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戏,是浓缩了的人生的魂灵,人生,是伸展的戏的血肉。斩不断的联系,理还乱。与其涂脂抹粉遮遮掩掩,不如将爱,将情义也将仇恨一并摆出来一一示众。我告诉自己,我们可以原谅,但是再不会选择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