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与卷的环岛记:从澎湖湾到长江岸

2025-10-04  本文已影响0人  潇晓泽

离开台北的清晨,淡水河的雾还没散,我把漂流瓶的拍立得复印件塞进笔记本,指尖蹭过“所有的海都连着”的字迹,转身踏上往澎湖湾的车程。

车抵澎湖时,正午的阳光正把海面晒得发亮。青石板路被海风磨得光滑,踩上去像触到退潮后的滩涂,咸涩的风裹着鱼干的香,一下吹散了台北的喧嚣。我沿着海岸线走,听见潮汐在礁石间私语,忽高忽低的调子,竟和阿椰录音笔里的浪声重合——她总说“澎湖的浪会唱老歌”,原来真的是这样。在一处老渔港的石阶上,我捡到枚半透明的贝壳,纹路和月牙贝相似,只是更小些,像刚从浪里长出来的嫩芽,便小心收进胶卷盒侧袋,想着回去要给阿椰看:“你看,贝壳真的会跟着浪走。”

下一站是高雄-垦丁-台东环线。车过猫鼻头时,司机师傅停在观景台:“姑娘,这海蚀洞的光最妙,下午三点能看见金的。”我抱着胶卷盒走进洞,果然见斜阳从岩缝里漏进来,在海面上铺出细金的线,像暗房里红光照亮相纸的瞬间。阿遥当年总说“海蚀地貌的光是硬的,得用小光圈收着”,我掏出手机模仿她调参数的样子,镜头里的金线突然晃了晃,像她当年按下快门时的轻颤。

到船帆石时,正赶上退潮。那块形似船帆的巨石立在滩上,浪在它脚边碎成白沫,银亮的水花让我想起阿遥拍的“浪吞金”胶卷——当年她蹲在南海礁石上,也是这样等浪拍石,说“浪撞石头的瞬间,藏着海的力气”。我把胶卷盒放在石边,铝皮映着浪光,竟和石头的灰白融在一起,像给这段环岛路,盖了枚南海的邮戳。

傍晚抵达鹅銮鼻公园,灯塔的灯已经亮了。橘黄的光扫过海面,像“南海梦”邮轮夜晚的导航灯,玲姐当年总在驾驶台说:“灯塔的光就是海的眼睛,能把迷路的船领回家。”我坐在灯塔下的石阶上,翻开笔记本写:“今天见了会发光的灯塔,像你说的那样,光里全是安心。”旁边贴上张灯塔的拍立得,背面画了个小贝壳——是阿椰教我的简笔画。

第二天进垦丁国家公园,热带的绿扑面而来。沿着珊瑚礁步道走,海水清澈得能看见水下的彩色鱼群,导游说“这里的珊瑚礁里,藏着好多小贝壳”。我浮潜时果然在一块鹿角珊瑚旁,见着枚和澎湖捡到的相似的贝壳,它嵌在珊瑚缝里,像在和鱼群捉迷藏。浮出水面时,嘴里还带着海水的咸,突然想起阿椰2018年埋贝壳时说“贝壳会和珊瑚做朋友”,便掏出拍立得,把水下的贝壳和珊瑚拍下来,背面写:“你的贝壳朋友,在垦丁有了新家。”

从垦丁往台东走,沿途的海岸线越来越曲折。到台东时,朋友说“该去日月潭看看,那里的水是静的”。我坐大巴穿过山,初见日月潭时,真应了“青山拥碧水,明潭抱绿珠”——光华岛浮在湖中央,雾在湖面飘,像给湖水盖了层软纱。我在湖边买了只小纸船,把澎湖捡的贝壳碎片放在船里,写上“愿阿椰的画本装满浪,玲姐的航线连遍海”,轻轻推它进湖。看着纸船飘向湖心,突然想起妈妈的热干面,想起武汉的长江——原来走了这么远,最惦记的还是家的方向。湖边有位写生的老人,见我盯着纸船笑,便把画递过来:“姑娘,你的贝壳船,我画进潭里了。”画里的日月潭泛着柔光,贝壳船像颗小小的星,我把它夹进笔记本,说“要带回去给妈妈看”。

离开日月潭,特意绕去十分车站。红砖墙、旧站牌,满是怀旧的味道。站台上有人在放天灯,橘红的灯在暮色里升起来,像星星落进了人间。我也买了盏,笔尖在灯面上顿了顿,写下三个名字:阿遥(愿你的胶卷永远有光)、阿椰(愿你的贝壳永远有浪)、玲姐(愿你的航线永远有风),最后添上“愿我能带着所有思念,回到妈妈身边”。天灯飞起来时,我按下拍立得快门,“咔嗒”声像阿遥当年的相机,照片里的天灯拖着光尾,像条连接天空与大地的线——连接着我走过的海,和即将回的家。

最后一站是阿里山。凌晨四点起床赶日出,山路雾浓,裹着厚外套还是觉得凉。等太阳从云海爬出来时,金红的光把雾染成了霞,远处的神木群在光里立着,纹路深得像刻了百年的故事。我走到最粗的那棵神木下,摸着它的树皮,突然想起阿遥说“长曝光的故事才经得起磨”——这神木的年轮,不就是阿里山的长曝光吗?我把胶卷盒贴在树干上,像在和这片山分享南海的记忆,又把阿里山的松子装进贝壳袋,想着回去给阿椰寄:“这是阿里山的‘贝壳’,和南海的不一样,却一样藏着光。”

环岛的最后一天,我回到台北。整理行李时,胶卷盒里已经装了好几枚贝壳碎片:澎湖的、垦丁的、阿里山的,每枚都贴着小小的标签;笔记本里贴满了拍立得,从淡水河的漂流瓶,到鹅銮鼻的灯塔,再到十分车站的天灯,每张背面都写着细碎的话,像给阿遥、阿椰、玲姐写的信。

去机场的路上,出租车驶过淡水河,晨雾里的桥像条银带。飞机起飞时,我望着窗外的云海,突然觉得那翻涌的云,像极了南海的浪、台湾海峡的浪——原来所有的海,真的都连着。

落地武汉时,机场的风带着长江的湿暖。远远就看见妈妈举着“林砚”的牌子,手里还提着个保温袋:“知道你想吃热干面,在家煮了带过来的。”我跑过去抱住她,把胶卷盒和贝壳袋塞进她手里:“妈,我带了好多‘海’回来。”

坐在回家的车上,热干面的香漫在车厢里。我掏出手机给阿椰发消息,附上阿里山日出的照片:“我到家啦,你的贝壳朋友也到家了。”她秒回,发了张新画的邮轮:“等我考上邮轮专业,就开去武汉看长江,看你的家!”

窗外的长江缓缓流着,我摸出那枚最开始的月牙贝,贴在车窗上。贝壳的虹光映着江水,竟和南海的浪、台湾海峡的浪,都叠在了一起。原来所谓的“家”,从不是终点,而是能装下所有思念的地方——装着阿遥的胶卷光,阿椰的贝壳浪,玲姐的航线风,还有妈妈手里热干面的香。

那些跨越海峡的故事,那些藏在贝与卷里的时光,最终都落进了长江的暖里,落进了心心念念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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