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寂寞 第一章 雪与酒与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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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与酒与剑(2)
城内道路的积雪都已给巡兵更夫清扫到了两侧,堆积成如同田垄般的长垣。残存的薄雪化作水,合着路土混成泥泞,人走上去,衣衫的下摆不一小会儿就溅满了泥水污渍。季河东皱着眉头,一手牵马,一手提拉着上身的轻裘,小心慢行。绢布材质的下衫好洗,若是貂毛的裘皮沾染上了污垢,出门在外,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收拾好的。
韩云默默跟在季河东的身侧。他运气不佳,踩进了道上隐蔽的几个坑洼,泥水没足渗入布鞋,说不尽的刺骨寒心。走在后头的甄少遥则多个心眼,静静盯着他的步履,引以为鉴。是以能够每每及时避开险处,一路安然。
天冷彻寒,纵使在城内,街道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季河东三人按着城头官兵的指点,拐过两条巷子,眼前景象立刻大相径庭。但见眼前的一条直街上行人熙来攘往,不可胜计的正店、瓦肆、脚店内外皆热火朝天、嚣然鼎沸。再看各家各店那成排悬挂着、均自迎风飒飒的无数锦旆酒旗,直让人恍入繁荣梦华的东京汴梁。
“甫里先生未白头,酒旗犹可战高楼!”本一路舟马劳顿的季河东精神陡振,眉眼间也难得浮现出几丝笑意,“不想柳暗花明处别有洞天,天公作美,甚合我意!”
甄少遥不知何时抢到了韩元前头,逢迎道:“自入河南府,已许久未见此等丰都大邑。师父,此去洛阳仅剩百余里,转眼可至。眼下雪大难行,想其他几路人马未必能早一步。咱们大可不必贪赶路程,徒费精神。何不就此处将息一日,待天雪略散,动身不迟。”
季河东笑眯着眼,边听边点头,喃喃自言:“今年河南、京畿一线黄河结冰,姓孙的强要走水路,定徒劳无功。如此一来会耽搁不少时日,咱们的确不必着急......”
韩云此时也走了上来,环顾许久不见的烟火气感叹道:“这登封想必是蒙少室福泽,故而能兴旺如此。”说话间,却没注意自己坐骑顿了顿蹄,带飞几滴污水,洒到了季河东的轻裘上。当他觉察时,季河东早将一双怒眼瞪了过来。
“蠢材,尽是添乱!”季河东拍着轻裘,不悦斥责,“这次我连子玉都没带却带上了你,着实是盼你争气些!”说到这里,看看昂首而立的甄少遥,再转对韩云道,“与你说过多少次,平素里多点眼力见,为人做事向你师兄看齐,就照猫画虎也总得给我画出三分像不是?学的多了,自会有转变。这次出门历练的机会难得,你需得用心学习,回去后少在门中给剑厢丢人现眼!”
韩云连声诺诺,惭云满面,偷眼看向挺胸玉立的甄少遥,半是羞愧半是羡慕。他入门晚,比起寻常垂髫年纪就打童子功的师兄弟,论基础,就差了一大截。往后虽然加倍勤学苦练,却进步甚慢。数月前的弟子比试,他输给了所有对手,甚至面对季河东总角之龄的幼子时也输了三招,一时成为金玉门上下人尽皆知的笑柄。
金玉门是当世武林中公认一等一的名门大派,武学高深自不待提,更为人称道的则是门中上到门主下到弟子无一不是品相出挑之辈。如甄少遥俊秀绝伦的固然为数不多,可似韩云这般平平无奇乃至于有些憨钝的也屈指可数。武功不济加之容貌普通,韩云在门中受到编排嘲笑几如家常便饭。只不过他生性淳朴温和,自知己短,是以入门至今恪守门规与人为善,甚至连口角也没有发生过。
韩云知道师父不喜欢自己,师兄弟瞧不上自己,却无可奈何。他能做的只有孝师长友兄弟而已。
季河东口干舌燥,撇下韩云与甄少遥沿街而走,韩云知趣隔着几步落在后头。不经意间看见并肩而立的师父师兄谈笑风生,心里一种羡慕油然而生。羡慕过后,更添几分落寞。
行至街道中段,季河东驻步,仰视身前一家酒楼牌匾,爽然笑起来:“就是这里了。”
韩云亦循着他的目光望向牌匾。只见酒楼门上高高挂起的金边牌匾上,镌刻着“一品楼”三个朱红大字,气势颇足。目光回落,再看这一品楼内外,行人络绎,就放眼在这整条繁华的街道,也显得格外热闹。
一品楼外有拴马桩,左右各五排,左侧早已满满当当,右侧还剩几个空栏位,季河东招呼甄、韩二人见缝插针将马都栓了上去。
店分三楼,始入一楼,偌大的堂内乌泱泱早已坐满了人。接客小二引三人在堂中站了好一会儿,方才等到客人离开空出座位。三人围桌坐定,季河东大手一招,吩咐小二道:“听人说你店里自产好酒,先上两坛,解解乏。”
谁料那小二闻言却露出为难的神情,开口时有些不好意思:“三位爷一看就是远道而来,小店本该开出自家好酒接风洗尘。可惜今日事有不巧,小店酿的酒恰好卖完了,下批恐怕得等个三五日。大爷们若不嫌弃,小店里还有眉寿、红曲,同样甘醇味美......”
话音未落,季河东便不悦打断:“何来如此凑巧?该不是你店里自恃酒好,不肯卖与我?”他说话时暗使了些内力,是以传到小二耳中,引起气血翻腾。
那小二迎来送往好些年岁,天南海北的人见得多,心中也知季河东是练家子,半点不敢造次。他皱着眉头,强忍着气血震荡的不适回答:“大爷,小店经营酒楼,不是酒坊。自产佳酿仅是闲时副业,规模不大人手也不多,故而每三五日能产个几坛已算破格......今日最后一坛酒,确确实实是刚刚售出......”
季河东起初满怀期望,结果如此十分败兴,心中恼火无处发泄,暗运内劲想再拿这小二解解气。孰知话未出口,耳畔传来人声:“最后一坛酒是我买去了,你要吃酒,寻我便是。”这声音平缓低调却极尽绵长,直透人心。季河东一震,立刻反应过来,竟是有人用同样传音入密的法子在和自己讲话。
四周都是嘈杂的交谈吆喝之声,乱如蜂蝇群鸣。季河东利用眼角余光暗暗窥视,却未发现有任何举止异常之辈,正稍稍扭头准备再找一遍,却听身前忽地有人说话:“阁下可是在找我?”心里“咯噔”一响,猛然回目正视,却见四方桌自己对面空着的那个位置,不知何时已然坐上了一个中年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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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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