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长安依旧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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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外边

推开早已腐朽的朱红大门，不顾家人劝告，私自溜了出去，它关不住我。

“这世道实在太过迂腐。”叹口气，心中暗暗想到。低头是裹住的小脚，我走不快，还得在天黑之前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出家门。想来，如今没个几天便要及笄，却从未出过一次深院围墙。总有手脚灵活又胆大的孩子爬来摘枇杷，侍女都要拿竹棍将他打走，可他的眼里总有我看不懂的东西，黑自分明的眼仁十几好看，身体瘦削，又那么灵动。我没见过的事情很多，今日出门便是来长见识的。路边小贩的吆喝声让我疑惑，那一串大红珠子似是可口香甜，但珠子能吃吗？我摸摸衣袖，发现带了一两银子，才鼓足勇气上前。

那男子贼眉鼠眼的，身上还有一股常年未泡澡的恶臭，我忍着，抬头问他价钱。

他瞧了我一眼，似是觉得我美貌十分，竟盯着我看了好久，目不转睛。在院里要是有下侍胆敢这般瞧我，不待我出口，奶妈便会大声呵斥“放肆”。但我是大家闺秀，不能也不敢，只得再次重复道，“这珠子.…多少钱一串？”

那贼眉鼠眼笑了起来，笑声诡异，"小娘子莫不是没见过世面？糖葫芦也管叫珠子。”

我恼了，我并不是没见过世面，我想我读过的经书定比他多。

正想走，他开口道，“五两。”我听见他一旁的小贩倒吸一口冷气，没在意，但身上的钱实在是不够，便依旧头也不回走了。我听见行人议论纷纷，我听见那个小贩大喊大叫。“一两，一两够了！”

正值热闹，一姨婆走来劝阻，“小娘子，别听他的，他欺负你没见过世面坑骗你馁，糖葫芦十个铜板一串呢！”

又是没见过世面，我从小接受所有人的赞美长大，殊不知那只是阿谀奉承。我捂住耳朵，忍着脚下的疼痛，跑出了喧嚣闹市，十年了，被裹了十年的脚，终于还是裹住了我自己。

我抬头望天，是一片澄澈，白云苍狗。白云苍狗，我不曾知晓这是什么意思，不曾去了解过来历。白云苍狗，就像我读四书五经，我会背“中庸之为德也，下学而上达”一样，我从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不出围墙，是才女，是大家闺秀；我出了围墙，便是山村野夫，不知所云。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或许从未见过围墙里的人，头一次见了，觉得自己是个山村野夫。他澄澈如蔚蓝天空般的眼眸，也是我从未拥有的。

我生活在深墙底下，抬头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曾引以为傲的四书五经。

原来我活了十五年，什么也没懂。

“此去蛮夷，为何故？”

“赴约。”

“与谁同去？”

“落霞，朝阳，七千里。”

“可否具体？”

“夏雨，冬雪，九万烦。”

“赴约何人？”

“与至亲断绝关系，悔否？”

“至死，不悔。”

长安宰相之小女，生于清朝，死于清朝；生于宰相之府，死于蛮夷。这长安的故事，终究还是要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