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读红楼(8)

    红楼第十五回“王熙凤弄权铁槛寺”：张大财主的女儿金哥，已和长安守备的公子聘定婚礼。不想金哥有次到善才庵进香，偶遇长安府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李衙内俩眼放光，看上了金哥一心要娶，立即打发人去张家求亲。张家道出实情说已有人家了，可李衙内执意不依，铁心要娶金哥。

    张家爱势贪财，两处为难，犹豫不决：若退亲，怕守备不依。

    长安守备听说此事，哪有先来后到的，还发了大脾气：你家金哥已许配我家，受了聘礼，一个女儿许几家，像什么样子，偏不许退定礼！守备还认真地打官司告状起来。

    张大财主急了，也来了犟脾气：偏要退定礼！并四处找关系寻门路。

    张大财主曾是是善才庵老尼净虚的施主，关系肯定熟络，肯定知道老尼净虚的手段。

  果然在老尼的撺掇怂恿下，通过凤姐“云”一般的操作，摆平了此事：守备忍气吞声接受张家前聘之礼，撤回了状子。

  只可怜重情重义的张金哥听说父母退了前夫，便悄悄地一条麻绳自缢了；守备之子也是知义多情，“不负妻义，投河而死”。最后张、李两家落了个人财两空，独凤姐坐享三千两银子。

  这看来只是一桩爱情悲剧，可其间远不止这么简单。

    老尼净虚不简单。按理说佛门中人不问红尘中事，可老尼净虚精于人情世故，老谋深算，从善才庵到水月庵(馒头庵），居然攀附贾家，傍上高枝。刘姥姥进贾家低三下四、磕头作揖，低眉顺眼，只算得上贾家的“开心果”，而净虚却和贾家上下非常熟悉，登堂入室，堂而皇之。能量之大，令人唏嘘。从贾府公子哥的入住水月庵，撺掇凤姐暗中操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来看，水月庵绝不是贾府一般的家庙这么简单，老尼净虚必是牵涉贾家厉害关系的一个人物。

    凤姐“云”操作不简单。在凤姐眼里，“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凤姐假托贾链修书一封，命下人来旺儿直接找节度使云光办理此事。“那节度使云光，久受贾家之情，这点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了回书，旺儿回来。且不在话下”。节度使是封疆大吏，一方军政大员，“久见贾家之情”，可见贾家之权势熏天，不禁令人咂舌。

    前文提到贾家在都在外门生故吏遍布，关系盘根错节，此处轻轻一点，略略带过，可做回证。在这些贵族们眼里，什么事算事呢。凤姐坐享三千两银子，自此“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地作为起来……”

    凤姐这次弄权，是在秦可卿大殡期间。她早忘了秦可卿曾托梦于她，大夸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秦可卿更多的是想让凤姐早早明白“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的道理。

    可贾家此时正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凤姐怎能真正明白秦可卿“人之将死”时的“善言”呢：这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可不要太恣意妄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