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癖征文】顶针
母亲把要做的被子铺在炕上,拿出针线,准备给我做新被子,是我结婚要带走的被子,是包含了母亲所有爱的被子。
被里被面是母亲从集市上精挑细选来的,棉花是自己种的,做被子的日子,也是母亲找了所谓的“半仙”给选的,母亲说结婚是大事,不能稀里糊涂。我知道,母爱没有将就。
铺上被里,絮上棉花,盖上杭州刺绣富贵牡丹被面,拿针,引线穿针……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带着母爱的婚被了。
“对了,我的顶针呢?这么厚的被子,没有顶针是不行的!”母亲招呼站在地上帮不上忙的我。
拉开抽屉,看到一个小盒子里有好几个不同样式的顶针,我都拿了出来递给了母亲,母亲一个个试戴,嘴还念叨着:“这个不行,结婚是大事,我得选一个颜色好的,好用的!”看着母亲像挑钻戒一样的谨慎,我感动得笑了。
不知道这是母亲给我做的第几床被子了,也不知母亲为了给我们缝制衣被用过了多少顶针。
最初,家里条件差,一家四口人只有两床被子,父亲和哥哥盖一床被子,我和母亲盖一床被子,在那个穷苦的年代里,一家四口人,就这样相拥取暖。直到有一天,母亲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弟弟要出生了,母亲不得不再做一床被子把我分出来。
种棉花,凑钱买被里被面……秋天来了,棉花收了,弹好了,絮棉花,针线准备齐全,母亲拿出了顶针,一只古老的磨得亮亮的顶针,开始飞针走线。
“妈,每次做针线活,您为啥总是戴顶针呢?”我不知道做针线活戴顶针的原因。
“傻孩子,被子这么厚,针又这么细小,扎到棉花里爬不出来,用顶针一顶,给细针助力,它就出来了!”母亲细心地缝着被子,耐心地给我讲解。
细针达不到的地方,顶针给针助力,让细针穿过棉花,穿过被里被面,把它们合为一体,成为一床暖暖的被子,真好!我对顶针肃然起敬了。
被子做好了,我有幸得到了我一生中第一床漂亮的被子,它幸福地陪伴了我多年。这些年里,母亲每隔两年就会把我的被子拆洗一番后给我重做,每次我都会看到她戴着顶针飞针走线。
平日做针线活,母亲也会用顶针的。
纳鞋底是母亲最拿手的。用破旧的衣服经过加工做成鞋底,然后开始一针一线纳上针脚。灯光下,母亲先用锥子在鞋底上扎一个眼,再用穿好线的针穿过去,针的底部用顶针往上一顶,针尖就露了出来,双手捏住,用力往上一拔,针出来了,线就跟着上来了。一针一线,密密麻麻,千层底很快就纳成了。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走踏踏实实的人生路,何尝不是一种境界呢?
母亲曾手把手教给我做针线。母亲说:“针线活是我们必须掌握的一项生活技能,穿衣遮羞取暖,全靠我们手上的针线。”后来我问了度娘,我才知道:
针黹即针织工艺,俗称针线活,由于传统上多由女性从事,故又称女红,是各种针线工作的统称,从纺织、编织、缝纫、刺绣、拼布、贴布绣等等,是世界各地皆可见的民间手工艺,除实用价值外还有装饰作用。
我跟着母亲学做针线活,那根细小的针怎么都不听我使唤,在我的手里乱跑,我都不能把它拔上来。这时,母亲就会递给我一个顶针,让我戴在中指上,用力顶,细针果然听话了。
年轻的我们是蒲公英,希望四海为家。我要离开母亲去外地上学了,母亲又一次给我缝被子做衣服。灯光下,母亲的身影映在窗子上,感觉是那样高大,那样伟岸。她一针一线缝制我的游子衣,我默默许愿:好好学习,报答母恩。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孟郊的这首关于母爱的千古绝唱悄悄涌上心头。
静下心来想想,母亲又何尝不是那个顶针,我又何尝不是那根细细的针?在我向前奔跑时,她在后方给我助力,让我脚踏实地一步步前行,去奔向属于我的美好未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那根穿在针上的线,都是母亲对我的牵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