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那个曾经泼辣的女人

我的母亲，那个曾经泼辣的女人

从小到大，我几乎很少写我的母亲。可能是由于年幼时性格过于倔强，经常容易和母亲闹脾气，谁也不肯向谁先示弱。所以总是喜欢脾气温和的父亲。

直到现在，母亲逢我不听话的时候还会说我从小就倔。

母亲是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由于那时人们重男轻女，母亲又是外公家的老大，家里有很多农活要做，于是没上过多久学的母亲就辍学了。

这几乎是母亲一生的一个遗憾。偶尔听她念叨，其实那时候家里也不是太穷，但学校要买个本子，外公始终没有给钱，认为女孩子读书无用。

那时候的外公很凶，还会骂人，于是母亲没敢多说什么，就辍了学。后来的大姨和小姨差不多也是同样的结局。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总希望我们能够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弥补她年少时所缺失的东西，不要重复她没有读书而吃过的亏。

记得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有那么几年，家里建房子，欠了很多钱，可以说那段生活甚为艰难。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老师说有个补优班，要额外交两百块钱。现在看起来可能并不多，一次补习可能就会花掉两百。而那时三个孩子一起读书，这笔钱就变得特别难。

我本来准备不去了，因为那时也还年幼，对学习并没有太多热情，成绩不好不坏。母亲还是给我交了，好像遇到与学习相关的事母亲向来都不会犹豫。

那会感觉不到，那两百块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记得那段时间，家里很少炒肉吃，母亲和父亲吃的更是少。记忆里父亲吃饭总是很快，碗里几乎还没夹过什么菜，一碗饭就见底了。而母亲总是说她喜欢吃蔬菜，不想吃肉。

而那时我们正在长身体，吃的比较多，往往把他们善意的谎言当作了事实，没想太多，一股脑的吃着自己喜欢的菜。

好像一直到现在，母亲和父亲都还是以前养成的多吃饭少吃菜的习惯。

直到后来，自己开始独立工作生活，初尝生活的艰难，才明白那时的父母是把所有的不易都打碎了往肚里咽，才给我省出的两百块钱。

其实，我从小是成长在一个父慈母严的家庭里，母亲一直是那个比较凶的人。小时候的我们都不敢在母亲面前胡乱嬉闹，害怕被母亲骂。

所以那时候总是喜欢更加和蔼可亲的父亲，也跟父亲更亲一点。母亲也一直觉得我们都更加喜欢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是有点难过。

上次十一回家，我的车晚点，一直快到晚上十一点才到，母亲在汽车站接我。看到我下车了，她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走过来，挽着我走回家。

到家后，看见父亲刚忙活完，正在炒菜，原来为了等我，他们这么晚都还没有吃饭。我看见父亲好像变瘦了，于是问了一句父亲怎么都瘦了。本来还挺高兴的母亲忽然变得有些凄然，她像个小孩子争宠一样说了句：“果然还是比较亲你爸，回家就知道关心胖瘦。”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母亲那段时间患了急性感冒肠胃炎，因为姐姐过几天就要结婚，她不敢乱吃东西，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这样一想，好像我真的没有特别关注过母亲的胖瘦，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一个能够把生活规整的很好的人，根本不需要人担心。

我们总是习惯性的认为，一个顽强的人，是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不会有太多的掩瞒，也许就算有所掩瞒也会被我们忽略。

就像母亲说她不喜欢吃肉，不喜欢喝汤。于是总把熬好的香喷喷的老母鸡的汤给脚受伤的父亲喝，给不常回家的我们喝，而她却一个人在那咕噜咕噜的喝剩下的丝瓜汤。

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开始变成了一个孩子，也希望被爱，被关注。挽着她逛个街，被邻居说女儿亲她，她能高兴好几天。

曾经的母亲，明明是一个说话尖锐，骨子很硬，又不肯轻易示弱的人。

年轻时的母亲和别人吵架，打架都干过。别人不讲理的骂她一句，她能还回去十句。

那时候真的觉得在外的她是一个很蛮横的人，别人都说她厉害，泼辣。我曾经也觉得我长大了肯定不要像她。

而忘了面对外界的欺凌时，好像也正是由于她这份强势保护了我们。

那时，房子地基下沉，要灌水泥固基，施工队想要掺泥沙造假，母亲看出端倪，硬是站在旁边守到了凌晨十二点。

我们总说她凶，可她却好像从来也没舍得真正打过我们，有时候还会给我们好吃的。

那时候大夏天，烈日炎炎的，母亲去赶集进货，别人给她分了一些糖吃，她从来舍不得吃。因为没有钱给我们买糖吃，她总会把别人分给她的都留下来给我们吃。

我们想给她留一点和她一起吃，可她总说她不吃，还会凶我们，说不吃就扔了。

那时候想，挺好吃的东西，母亲为什么不吃呢？

也想过母亲可能是因为舍不得吃才说不吃的。可是那时候母亲那么凶，除了吃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好像看到我们都吃了，母亲总会有一丝开心，就像她也给自己的孩子尝了尝别的小孩子吃过的东西。

因为那时逢年过节，亲戚送的礼品，我们都不敢拆开，还要再送给别人。

母亲的一生扮演过很多角色，从外公家众多孩子的大姐，到成为爷爷家最小儿子的妻子，再到三个孩子的母亲。似乎是因为年龄较大（比我父亲也大），所以她总是最操劳的一个。家里的大小事都需要她来扛，来想办法，好像我们都忘了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这么多年，我很少看到母亲示弱过，即使在父亲面前，母亲也很少表现过柔弱。这些让我们忘了母亲也是一个需要关怀的人。

有一年，母亲身体不舒服，但因为不识字，母亲怕去医院找不到具体科室。而当时母亲跟父亲说她不舒服的时候，父亲就让她去医院，却没有想要陪母亲一起去。父亲可能是因为大意，没有想过母亲还需要陪。而要强的母亲也没有把原因说出口。

直到后来姐姐回家，母亲才和姐姐一起去做了检查。这些都是母亲后来才跟我们说的后话。

比起以前的泼辣，现在的母亲好像更像一个孩子，变得更加温和可亲，和我们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很多。

而曾经以为决不会像她的我，却被生活磨得越来越坚韧。母亲开始变成了一个温和的女人，而我却渐渐变成了她曾经那副尖锐的模样。

现在想想把那些未知的困难都放她肩上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曾经是否也畏惧过。

就像曾经看过的一句话，没有人生来就是当父母的，也没有人生来就学会了成熟。我不知道母亲这一路饮过多少苦难，才让她能够洞明事事背后的真伪。

人生很多时候都像是一部苦难史，尽管我们都希望听到好消息，但事实上，坏消息总是会比好消息多。

她总希望我们不要像她一样。她总希望我们能够找个安稳的工作，遇一良人，安稳的度过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