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家乡的狼

说到狼，大家想什么呢？公园里的狼？蒲松龄笔下的狼？都不是！它曾生活在我的周围，和我的生活息息相关，是我们家乡人拿它最为无奈的一种野蛮狡猾、难以对付的野兽。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不过有些年头了，听闻当年的那个“繁华”一时的小山村现在已濒临消失，但它一切的过往都给童年的我留下深刻的印记。

我的故乡在江北，我们村紧靠着山，故而得名“因山口”。那里物产富饶，山峦众多，除了遍地的植物，野生的动物也很多，有野兔、骚狗、黄鼠狼、柴狼。这些野生动物的存在，给我们村里人带来了无穷的烦恼，时不时村里就有哪家鸡被黄鼠狼叼走了，又哪家鹅被骚狗叼走了，或又有哪家猪被狼叼走了。应该说对村里危害最大的当属豺狼了，它们三五成群、老奸巨猾、足智多谋，我们村里的人不堪其扰，和这些豺狼们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斗智斗勇的活动。

不要小看狼，人玩不过它。这是我多年来一直放在心里的话，最起码在我小时候，我们村里的人玩不过它。

狼是有智慧的，它一开始也像兔子一样，是不吃窝边草的。它们常常在傍晚时顺着田埂麻溜溜的低着头拖着尾巴向前一通小跑，如果不是田里白哗哗的水映出的倒影出卖了它，一般很难发现。发现它们的总是我们村里的放牛娃们，于是他们大声的呼叫起来：狼哦狼哦狼哦狼哦……一直喊到狼加大马力跑到看不见为止。这种喊声有时一个晚上会出现好几次。其实狼这会是去圩区干不法勾当，它轻易不在附近下手，只有在天气恶劣时才会就近想办法（比如冰天雪地时）。也不知是圩区的猎物越来越难打了，还是放牛娃的“正当防卫”触怒了它，从此它决定就在当地——我们村下手了，并且还玩起了花样，从此我们村子的人们过上了苦不堪言的日子了。

从前听说我们村里有个人叫小兜子，他是我后来闺蜜的哥哥，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呢？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养得惯，夏天他妈妈乘凉的时候怕大人睡着了不安全，用一个兜子把它兜着，绳子一头牵着孩子，另一头捆在自己身上，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半夜狼一口叼起孩子就跑，一声惨叫再加上绳子那头猛地一拽，他妈妈从睡梦中惊醒，大呼并在大家的帮助下，从狼嘴里夺回了自己的宝贝儿子。我认识小兜子时，他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人了，他的颈部有两个清晰的牙印，是狼留下的。他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了，长大后也是生得一表人才，但性格懦弱，事事受他妈摆布。

巧合的是，我十来岁时，家里一头半大的猪拴在门前大槐树下，那天天有点黑了，农村人喜欢和邻居们一起坐在门槛两边，边吃晚饭边聊天，猪离我们也就十多米远，屋内电灯亮光也能照到门口，正当大人们聊狼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时，我家猪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大人们迅速上前，狼跑了，猪得亏那根绳子栓得紧没被叼走，但鲜血顺着猪脖子往下流。我家猪第二次被狼咬，也是在一天晚上，爸爸见猪没有东西喂，就乘晚上没人注意时将它放到门前田里吃红花草，不一会儿我家那头小白猪不要命了似的跑回家，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在它的屁股上被狼咬下一块肉，鲜血直淋。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一头小白猪，自从被狼咬过之后就慢慢变成一头花猪了，爸爸妈妈现在说起这个事还觉得不可思议。第三次我家损失就更大了，那是一头正值青春年华的黑猪，晚上我们小孩贪玩忘了把它关进猪圈，等父母干活回来发现它还未进猪圈，就立即分头去找，可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父母万分焦虑，感觉大事不妙。他们又去找了一趟又一趟，一会儿放牛的人回来说，看见一头狼叼走了一头黑猪。父母长吁短叹了一晚上，那头猪可是赊来的，本还指着它换回来呢。

不管你信或不信，狼就在那里，它曾肆虐的残害过我们村里的猪、羊、还有人。我们村里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不习惯也没办法，只是事事忘不了知会家人一句：当心狼阿！

可能是后来条件越来越好了，家家防范措施做得到位，狼也捞不着什么大便宜，于是它开始变态的折磨我们村里的人，先是放牛娃傍晚还在山上放牛的时候，狼群就活跃起来，一头公狼先发出一声长啸，接着几个母狼和小狼跟着呼应，公狼的长啸声愈发撩人，小狼们也愈发变着调的附和。放牛娃兴致也高，大叫：狼哦狼哦狼哦……狼开始还停一会，支楞着耳朵听一会，稍卿，又全情投入，更加变态的嘶吼起来。本来放牛娃的理想就是天天把牛放饱，大伙肆意聊天吹牛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架不住这样天天被狼搅和心情都变坏了，每天回家都沮丧着脸，不再有喜色。

这样天天折磨放牛娃还不够，晚上等村民们一睡觉狼又开始嘶叫，听说狼群的嚎叫也是在招呼同伴的加入，听出来狼群在不断扩大，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在静静的夜晚更加刺耳，整个山空都在回响、震荡，吵得全村老少无法安生。队里一帮老爷们自愿组织去山边放鞭炮吓唬它们，开始还管用了几天，安静了一段时日，后来狼群又纠结了更多成员，变本加厉的回来了，叫声更加花样翻新，且离村庄越来越近，它们就像一帮厉鬼，给我们村里的老百姓精神上带来无尽的摧残和折磨。以后村里壮汉们又找来了雷管炸药去炸也无济于事了。我们在明处，它们在暗处，想消灭它们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远远地吓吓它们罢了。

这种叫声一直持续到我离开故乡的头一天晚上，虽然离开故土我也有十二分的不舍，但一想能离开这个天天晚上都鬼哭狼嚎的地方，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记得刚来石台，爸爸单位隔壁就是消防大队，救火车一发出救火的警报声，我就本能的想到了家乡的狼叫声，那种崩溃感立刻在心头蔓延开来……

我来石台三十多年了，石台的山可谓多，可谓高，生态可谓好，可从未听人说有见过狼的，也从未听说过被狼伤害过家禽家畜的。这是为什么呢？我一直在苦苦的思索，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狼可能更适应我们家乡丘陵地带的生存环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