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 （18）可怜人
太阳渐渐落山了，只留下一片灰蒙蒙的天，地上的白雪已被人们脚底的污水染得斑驳不堪，匆匆的行人没有一个会驻足欣赏现在的风景，但替身此刻正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向远处眺望。
“他是个可怜人！”吴小倩感慨地说道。
李理转头看到了她的眼神，这不该是一名刑警该有的仁慈，特别是对待罪犯，所以他补充道：“但可怜之人，亦有其可恨之处！”
能理解的人不多，看杜晓武痴呆的表情就能体会，两位监视组的兄弟也刻意扭过头避开李理的视线，因为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都不会懂的，只有李理和吴小倩这样近距离接触了替身之后，才能真的有所体会。
在外人看来，对方只是一名残疾人，倔强的生活在物质的社会中，如此艰难。人们把他划为弱势群体，只能报以同情、给予关怀。
在杜晓武他们眼中，这位残疾人被生活所迫害，被情亲所蒙蔽，成为了弟弟罪恶手段的烟雾弹，只能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但在李理和吴小倩看来，替身破绽百出，只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狼，是一个纯粹的跳梁小丑。
他看似被软禁在屋内，但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限制他的自由，可以说他是自由的，但他心甘情愿地被那道门屏蔽自己应有的生活。他三年来始终能配合马忠学来演出，就是最好的证明。
作为一颗烟雾弹，他表现的很好，非常完美。装聋作哑、足不出户，不与人接触，哪怕是眼神的交流也没有，他在刻意避免出现任何的失误。如此小心，说明他知道或许是能够猜测到马忠学的所作所为。如果是亲情使然，那他就是在包庇。如果撇开亲情，那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帮凶！
李理扮做“骑手”向他求助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地犹豫，直接拒人于门外。他不仅仅是没有爱心那么简单，而是在处处防备着他人。他考虑李理的请求时，并没有看着李理的表情和眼神来判断是否予以帮助，而是眼睛在左右闪动，他在反思自己是否出现了纰漏。
“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李理平静地说道，吴小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在暗处的凶手心狠手辣，在明处的替身小心谨慎，两人配合，可谓是天衣无缝。
李理接通耳麦问道：“小丁，外围调查如何？”
小丁回答：“很不理想！三年了，背后照顾他的人来过无数次，但从没有人见过他的脸！不过，有一位爱好夜跑的女士提供消息，他有车！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对面两条街之外的路上遇到过他，黑色轿车，本地车牌，其它都不清楚了。”
没有见过他的样子，这很正常，因为他非常善于隐藏。不过，车的发现非常关键。有车，行动方便，能够随时到他想去的地方，并且立即逃离案发现场。当然，最关键的是，有车就会留下更多地线索。
道路上对车辆的监控非常严密，而且有车则会洗车、修车、审车、加油等等，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被警方所掌握。
李理鼓励他：“干得不错！房东那有什么消息？”
小丁回答：“房东根本不靠谱！他基本不在本地住，每三个月回来一次，就为了收租子，收完就走。而马忠学他们是按年付费，每次都提前一个月，房东根本不操心，都忘了那租户的名字，还是我提醒半天才……”
小丁发起牢骚像个怨妇，没完没了，李理打断他，说道：“高飞，锁定马忠学的身份证、手机卡、信用卡、银行卡等一切网上信息，一有消息立刻报告。还有，继续深查马忠学！”
高飞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我早就设置好了！还有，我发现马忠学在医院附近被撞的原因了！他在手术期间查出问题，然后与一个马忠康的患者信息进行了合并，估计他同样在用这个名字活动，我也加入了对马忠康的信息监控。”
然后高飞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个重要消息，马忠康是胃癌，资料显示是第二次手术，就在车祸之后！”
癌症，这或许是他行凶的契机。
是因为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吗？那他为什么还坚持治疗……是要完成什么心愿吗？那杀人能带来什么好处……是要报复社会吗？那死者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问题太多、思路太乱，李理说道：“把资料发给我，然后立即从本市所有医院查胃癌二次手术后，需要化疗的病人资料，把马忠学找出来！”
吴小倩担忧地问道：“能找到吗？”
希望的确渺茫！一个能够把现场打扫地干干净净的凶手，应该不会在这里轻易暴露，更何况他用的是哥哥的名字，完全说明他依然非常注意自己的行踪，依旧有着非常强烈的戒备心理。
李理犹豫了一下说道：“希望吧……”
曾经在面对案件的时候，总是能够手到擒来，随便几个线索就轻轻松松锁定了嫌疑人，但遇到这起连环凶杀案之后，李理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丝毫没有进展，所以备受打击。
但这两天线索不断，侦察方向十分明确，让他找回了自信，在追查线索上也会抱有很大的信心。
可是，看到吴小倩依旧顾虑重重，眉头紧皱的样子……
李理突然明白了吴小倩的意思，是啊，虽然有了线索，但马忠学依然是一位可怕的对手，我不能小看他。慎重，慎重，再慎重！
吴小倩看到李理表情的变化，微笑一下予以鼓励，然后进行安排部署：“这个替身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最大的线索，这才是主线。小丁，你继续调派人手，在这周围布控，我们要等那个背后的人物出现！”
然后看向老赵，说道：“老赵，请派出所、街道、社区协同，以年前盗窃案件高发为由，宣传防盗举措，营造氛围，再请技侦部门来，深夜趁黑补充电子侦察设备，以这里为中心，向周边辐射两个街区！”
“高飞，在排查马忠学、马忠康的网络信息同时，继续寻找之前案件中被害人以及各类相关问题的关联，一定要查出他的作案动机，便于推导和心理分析！”
“杜晓武，立即将我取得的替身的毛发和指纹交给张啸天，让他尽快做出检测，与本案中陌生DNA进行比对！”说完，从怀里掏出了几个袋子，交给了他。
杜晓武瞪着大眼睛，莫名其妙地说：“BOSS，听我一句劝，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投入，盯着替身，不合适吧！如果真的马忠学不出现，我们难道得老死在这里？”
大家看到吴小倩分工细致，有理有据，都甚为佩服，但杜晓武的这盆冷水也泼地很有价值，说出来关键问题。
吴小倩笑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李理说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商量商量，准备钓鱼！”
杜晓武一听，腾地一下站起来，捂着脑门悲哀地说：“这几天把我急的，冒了一脸的青春美丽疙瘩豆，火大得快尿血了，你还有心思钓鱼！什么世道，这也太欺负人了！”
大家都在笑他，而他却挺着胸脯，骄傲地说：“怎么了，领导犯错还不能说了？”
吴小倩没有解释，李理也懒得解释，还是那一招——啪——“不许质疑领导决策！”
说完，拉着他就出门了，身后笑成一片。
替身坐在床边，无聊地晃着双腿，心里却在分析，今天好像出现了状况，陌生的外卖员，陌生的家政员，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这概率能有多大呢？
替身努力回忆着自己和两人接触时，各自的表现，终于发现两人都有相似的地方，话多。对了，以前的那些人可并不会跟他说这么多话，这是故意的！要套话？可是他们并没有提问……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心中告诫着自己，然后起身站在窗前，逐一分析着路对面各个房间的可疑性，准备晚上再做进一步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