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衿(2)
第二章
女生哭哭啼啼地在他怀里抽答,他摸摸她的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你能走回去吗,需要我们送吗?他关心的问。
我摇了摇头,不用,不麻烦你们了。头发上的水珠一颗颗往下滴。
走了几步,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当服务员,我很喜欢听客人谈论一些话题,他们会批评班上的某某,会谈论一些明星的八卦,有时候还会说教授论文工作一类。我会默默的听着,然后想,为什么人长大后会变的这么复杂啊,为什么不像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喜欢,不像现在会看他的外貌,成绩,能力,背景,金钱。如果是小时候,你就会喜欢我吗,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啊。
我不喜欢服务生这份工作,因为会遇上一些很无耻的客人,他们会有一些无理的要求像是故意在刁难又像是因为生活中的压力无处释放来这里发脾气,我不敢跟老板投诉,因为他没有一次站在我这边,因为那些是给他钱的主,而我是跟他拿钱的主。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一个离学校这么远的餐馆吃东西,他们点了很多吃的,上菜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眼里笑的很好看,是你啊,回去之后没生病吧。
我点点头,我没事,请慢用。我真的没事,只是在被窝里发了一夜的抖,可是真的没生病,只是害怕,被水怪吃了。
后来,他们常来,常来的次数多到我开始考虑换一个工作。当你试图忘掉一个人,他却又开始出现在你的生活,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回忆,你却又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你们不可能。有好多随机事件,他喜欢你,却是不可能事件,发生的概率百分之零。
我们之间之前隔着千山万水,现在隔着沧海桑田。
在找新工作的时候,我还是在这边做着工作,还是一样,遇见千篇一律的事情,重复每一天的繁琐。因为穷啊,我接受当一个领取助学金的孩子,接受贫困这回事,因为它暂时还无法打击我。
周日的时候下班回宿舍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太累了,重重的眼皮更像是砸下来的。早上差点迟到,当我飞奔到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我看,我低下头,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里不对劲,当我看见自己一身狼藉笔记本时,眼里突然就冒出了火,她把我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的撕了下来,扔在过道上,或是张贴在物院的黑板上。我一直有记东西坏习惯。
“乐世,愿你,喜,乐,团,圆,安。”
“乐世,愿你,喜,乐,团,圆,安。”
“乐世,愿你,喜,乐,团,圆,安。”
“乐世,愿你,喜,乐,团,圆,安。”
一页一页或多或少的记录着他的事情,她的事情。我把那些刺眼的纸张一张张捡起来,如果它们是有人为我铺垫的通向幸福的步数,我是不是就可以换一种心情去接受别人的目光,捡到物院上课的教室的时候,他把手里的纸张递给我,我低着头,鼻子突然酸了,接过来始终不敢看他一眼,他会怎样想我,我不敢猜。
我把纸张整理好又订成一本,你可以说我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哪怕全世界都否定了我,我知道我是对的,那么我就会错下去。
还有两年,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去遇见下一场挑战。
我从没有追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老师说过,小朋友之间不许吵架打架,背着手,排排坐,就能吃到好果果,坐在对面的6岁的小伙伴,睁着大眼睛点点头,像极了睡在下铺的她,
你说我有多恋旧,我把后来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变换成那个对我好的旧人。
后来他们就很少来我工作的餐厅了,我暗暗叫喜,至少不用换工作了。
我一直记得那天他走进餐馆的时候,眼里的惊喜。
时间却不是一个会恋旧的人,它会把好多东西都磨灭,藏起来的,显露的,说出来的,写出来的,都会因为时光,变成气流,散落在蓝色的星球上。
我是一个活得很失败的人,我喜欢的歌,我的心情,看完一部电影的感受,我好像没有可以谈论这些事情的朋友,我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喜欢听我的抱怨我的无赖,所以我只好靠自己的力量努力记下来。你说那是怎样的一种的喜悦,身边的好友说,你不说过,你不喜欢吃甜的吗。在食堂里看见这样一幕的时候,我会想有别人来提醒你的琐碎,是怎样一件简单却又温馨的事啊。那个人不必是你的另一半,可以是你的一个朋友,同学。
而我为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我跟别人相比太差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问题出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不会要求自己改变,我知道我改得已经太多了,对不起,我只能要求你喜欢现在的我。
严乐世出现在酒吧的时候,站在角落的我还是看见他了,我总是能在人来人往中一眼就认出他,这算什么超能力?他走在一个女孩面前,眼神充满了悲伤和心疼绝望,我才注意到那个女孩是赵亚惜,她化了好浓的妆,那么厚的粉底,那么深的眼线,想把自己藏在人世之外。她是那个赵亚惜啊,美丽高傲,遗世而独立,那个赵亚惜,现在只是失去自己的信仰,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法律吗,因为我想成为一个正直的检察官,爸爸从小就教给我,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我以为就算全世界都是坏人,还有爸爸一个人是对的是值得信任的,可是他们抓走了他,他们说他贪污上亿,他间接害死了好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
他打破了我对世界的美好怀想,你知道吗,我失去了一切。
赵亚惜说,他甚至还在外面养了小三,我和妈妈都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严乐世拽走她,说,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肯走推开他。而热闹却冷漠的酒吧里根本没有人注意这一幕。
我把外卖递给老板,接过他递来的钱,转身离开。
严乐世,乐世啊,一定要守在她身边,她还是你那个善良美好的赵亚惜,不要给了她一点点好就立马收回,人都很怕,有人对自己好最后却离开。不要像对我一样。
后来,严乐世又开始每天傍晚都来餐馆里,总点好多酒,每天都喝到烂醉,再让他的室友来接他回去。看着他把自己灌醉,我会在一边用手中的油性圆珠笔在便利贴上画下一个小人,那个小人每天都在长大,同事问我,画给谁啊,我摇摇头,没人要,自己留着。
后来他每次喝酒,我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动笔。
那天是14年的元旦,学校放了三天的假期,餐馆里挤满了大学生,我们忙得不可开交,老板却还是因为工作出了小错而大发脾气。
他从人少的时候一直喝到人潮散去。
或是他的室友们今天都过节去了,打给他们的时候,都是忙音。
餐馆要打烊了,老板说,等他走了记得把门锁好。
我说好的,已经把今天的简笔画画好了,还是没有人来。
他倒在桌上。
我开始收拾桌子,把他身边的酒瓶子一个个捡走,亚惜,他喊了一句。
我停下来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我记得有人说过,在一个人半梦半醒时,问他话,那他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一直陪在她身边啊,严乐世。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出声且让他听见。
她变了,她不要自己了,也不要我了。
答应我,守在她身边一直一直,好吗。
好。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在火车站认识的那个女孩吗?
不记得了。
我早就料到的,所以不是那么惊讶,只是还是铺天盖地的悲伤。
小时候,在安静的画画的时候,在听着水龙头滴水的时候,在被人欺负的时候,我都会偶尔想到你,那么偶尔,却一直未曾忘。你的小时候,有好玩的玩具,有伸手可得奖励,有可靠的发小,我毕竟只在你的生命里停留过几分钟,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我动手收拾,他趴着的桌子立马光洁一新。
他的室友来接他的时候,对我说,谢谢,我说,没关系。他说谢谢,不是说对不起啊。
他似乎清醒了些,我听见有人在唱,以为你就是故乡,却变成我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