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刘彻
武帝
“文景”后期,社会财富积累的结果是两极分化,东汉末的地方豪强社会形态已开始显现。大一统中央集权体制,居于内廷的皇帝,最惧怕的局面是,无异于诸侯的地方豪强及不受管制的外廷政府。
武帝刘彻的作为,其根本目的,是压制及摧毁地方豪强势力及外廷独立政府。
刘彻“好大喜功”武力开边的真实动机在于,通过国家合法手段,将文景积聚的财富一网打尽,地方豪强及普通民众的财富,被转化为国家武力开边的成果。
“有嬴政之罪,无嬴政之祸”,是后世对西汉武帝刘彻的评价。
武帝刘彻,洞察无休止休养生息的仁政,结果将是江山不保。而经静心策划的嬴政升级版暴政,反而能解决当时的问题。
决定不同路径的关键在于,嬴政没能准确预见,六国贵族残余力量仍存在于民间,过度的国家动员(暴政),会加速引起六国残余力量之反扑。
而刘彻,做出了准确预判:经过西汉近百年的“建设”,基层社会之反抗聚合力量已经瓦解,已不可能出现项羽式的集团反抗力量,即便是出现“海内人口减半”(部分是战死异域,部分甚至是“宁当无籍盗匪,不当有籍良民”)的暴政结果,结局也无非是出现陈渉吴广式盗匪,动用中央集权政府之国家机器,可以轻易予以剿灭。
嬴政的思想管制,以“焚书坑儒”的形式实现之,背负千古骂名。刘彻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冠冕堂皇、一劳永逸完成思想管制。
“暴政如果不够残暴,施暴者将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暴政如果足够残暴,施暴者就会得到“雄才大略”的评价”(当代学者刘仲敬)。西汉武帝刘彻,正是后者。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刘彻在位期间所确立。刘彻的英明,在于能洞察儒术的实质性功能,仅在于宣传与愚民。要实现长治久安,有赖于酷吏与法令。刘彻主政的“暴政”程度,全面超越秦始皇嬴政。暴政实现长治久安,是刘彻留给后世的经典案例。
刘彻留下隐患。汉行秦政,至刘彻朝,将“秦政”发扬光大。刘彻造成的“海内沸腾”、“人口减半”局面,使刘彻之后的西汉王朝,出现放弃汉王朝“秦政主义”,推崇没有封建分封、大一统之下的“周政主义”的崇高理想。
理想的实施,召唤其执行人,王莽的新朝适时登上舞台。王莽伟大理想的实践,以现实的全面崩溃结束。现实的冷酷,召唤新的执行人,光武帝刘秀适时登场。
西汉开国,刘邦萧何基本按照嬴政的秦制模式,建立以三公为主导之外廷政府。西汉初之外廷独立政府,仅仅运作到武帝刘彻时期,因内廷外戚政治形态的出现,即宣布破产。而且,华夏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政府”,也在大一统中央集权的厚重页面上,仅仅出现此短暂一页,就从此消失。
而现代国家的“独立政府”、“文官政府”、“开明政府”等基因,华夏在刚开始的西汉页面,就已经没有。之后,皇权之下,内廷对外廷不断侵蚀与融化,宦官干政这种丑陋政治生态,竟然发威于汉、唐、明三朝。几乎大部分时代的“政府机构改革”,都是遵循内廷向外廷蔓延之路径,以新朝内廷体系,控制旧朝外廷体系为目的。
华夏以强大无比的内廷对外廷的不断封堵与绞杀,无形中堵塞了现代文明政府之基因及源泉。
武帝刘彻御宇天下五十余年,传位于幼子刘弗陵。刘彻托孤的人选,是霍光与金日磾。
刘彻托孤的人选,没有选择外廷重臣,而是选择内廷的外戚霍光和匈奴人金日磾。刘彻的选择,是以授予托孤人法定权力的方式,实现内廷控制外廷。
大一统朝代循环的定律,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定律适用于朝代更替爆发人口灭绝战的时期,更适用于驯兽师杂技表演的朝代中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皇帝因此成为驯兽师,合法的外廷政府臣僚成为驯兽师驾驭与戏弄的猛兽,而非法的内廷势力是驯兽师表演必备的道具与武器。
武帝刘彻的雄才大略,不仅体现于“罪己诏”前的无休止武力开边,更体现于临终托孤的人事安排,刘彻给后世帝王传授非法内廷压制合法外廷的经典课程。
秦皇汉武,一直是并列出现的词汇。刘彻,是赢政的升级版本。“万世皆行秦制”,嬴政发明的大一统,其罪恶与流毒,绵延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