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梦华录:小李广晨训青面兽 黑旋风夜钓船火儿
上回说到大名府端午夜突发围殴案,一时天下震动。
太尉高俅即刻下令着清风寨派精干人等跨郡办案。因高俅知清风寨离大名府近迩,办案人员朝发夕至,即刻即可化解。更兼梁中书曾外放过一任清风寨知寨,知根知底,易于拿捏。
且说清风寨花荣得令,辞别刘知寨,急办行装,与妻妹洒泪而别,趁夜动身,一早即到大名府。
刚一进城便见急先锋索超领了一队人马全身披挂,耀武扬威在街市巡逻,口中念念有词道:“雷霆万钧,清恶除霸。”
到得府衙,却见门前人头攒动,纷纷有人击鼓,原来百姓都乘此朝廷重视之机前来鸣冤。
但见一炊饼铺主言被当地某恶霸打,饼铺亦被砸。说着便落下泪来。
话音未落,又有一瓦肆歌女捂着嘴大声哭泣,且啼且诉,说被当地某恶霸监禁八个时辰,被逼写下书契。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府衙当即搬出二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前俱都排起长龙,告状之人络绎不绝。
花荣叹气摇头,从边门入得府衙,早有青面兽杨志在门后恭迎,满脸堆笑引入花厅见过梁中书。
梁中书亦起身作揖,花荣赶紧施礼道:“给老上级请安。”
梁中书尴尬一笑,挥一挥手,早有幕宾送上一副雕花拓木弓,此弓端是:
大羿弯弓射九日,
李广搭箭退万胡。
花荣怎敢就范,忙起身推脱,梁中书摆摆手一口一个:“仰仗”“拜托”。言罢便闪回屏后。只留杨志与他接洽。
杨志取过案格,花荣定睛一看,心道不好。
原来花荣见案格上写有“寻常案宗”,“一般打架”,“案发斯晨,衙役旋即赶到,带离打者”,“伤女着医馆就医”,“打者愿以六十万贯赔偿”云云。
花荣见杨志面生,料是公事新手,当即板起脸孔训道:“糊涂,蠢材,汝定非老成之人,如此上报岂不是把老上级架于炙火之上。”
杨志于公事本非老手,如今该案又朝野关注,自然手足无措,见左右无人,忙跪下请花荣指点。
花荣道:“一要捕人,以塞众人悠悠之口;二要封人,以绝探视伤者人之心;三要杀人,以平衙外告发者之眼。捕要捕已曝之人,封要封受伤之情,杀要杀宵小之徒。”
杨志恍然大悟,忙叩头称谢。即刻跑出衙门对百姓道:“打人者已尽在指掌中,伤者伤情稳定,仅落牙若干。若有冤情,从速告发,官府定当为尔等做主。”
又差人封锁医馆,禁止出入。张氏之父张教头晚到一步,亦被挡在馆外,又因走得急未曾申报行踪,故被监押管制则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大江边有座揭阳镇,与江州隔岸相望,向来只有渡船往复。
这一夜,有一虬髯黑胖汉子晚归,从揭阳镇招了一条船摆渡去江州。
那黑胖汉子满身酒气,船近江心,从怀中掏摸出一小犬,嚷嚷着要屠狗烤炙。
船家不允,道:“客官在我船上杀了狗,弄得舱里血污腌臜的,我还怎么渡别人啊?请客官下了船再屠。”
叵耐那厮不依,问道:“你在江上做船火儿,可有官家发的渡牒吗?”
船家望了汉子一眼,知其必想耍些手段,便冷声道:“无有。”
黑胖汉子听了,顿时来了精神,从怀中又取出一火折,点亮了,朝江州方向施放信号,边施边道:“对面的兄弟,我带个人回来,此人摆渡无渡牒,待会好生招呼。”
船家也不言语,只冲江上呼哨一声,就有一条渡船于黑暗中往对岸急驶。
俄顷,渡船靠岸,果有二人等在渡口。一人衙役打扮,一人白衣,手中俱执官府驾贴,俱言公差办案,勒令停船检查。
黑胖汉子抢先与公服之人打了个千,道:“戴宗哥哥,辛苦。我实名告发此船火儿无渡牒,私自摆渡。”
官差戴宗笑道:“铁牛,这么晚钓鱼去了?给哥几个捎回一条大的啊。”
这时另一条渡船也赶到了,船未靠稳就问缘故。
戴宗道:“无渡牒摆渡者,按大宋律例罚银五千至两万贯。”
又看了一眼后来者,也勒令检查。
此时渡口又围过来一群看热闹的人,一时间渡口围得人满为患。
戴宗越发得意,勒令二人坦白罚钱。
不料此二人所有渡牒均齐齐整整,一丝漏洞也无,戴总却也无从执法。
那船火儿见戴宗欲走,不由喝道:“且慢!尔等是何公差,按大宋律例,出公差须得两人,官驾身着官服我便算尔一个,可另一位仅有驾贴却无差衣,我且问尔,汝是何人?可是贼人冒充?手中驾贴可是伪造?”
言罢,又抬起戴宗脚上亮银靴道:“尊驾这双靴子可是名贵之物,天下稀有,没有一万八也得两万贯吧,您这一个月的俸禄可真不少啊!”
说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戴宗急辩:“此乃典当之物,我借来夜跑而已,天亮即还,你管得着么!”
那船火儿笑道:“我管不着,那个黑胖子管得着。”
黑胖汉子兀自嘟囔:“我乃朝阳百姓,路见黑船,热心举报,维护自身安全。你有渡牒,因何骗我?”
船火儿道:“我知你谁啊?为甚要告诉你啊?我还怕你屠狗杀我呢!”
黑胖汉子气呼呼道:“这事没完,你骗我!我要告官。”
船火儿怒道:“告官,走,我们此刻便去击鼓,各位给作个见证,一起上衙门走一遭!”
围观众人齐呼告官。
黑胖汉子吼道:“你等何人,见了我黑旋风李铁牛还敢如此猖狂!”
那船火儿道:“老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船火儿’张横是也!那位摆渡的是我兄长混江龙李俊,周围围观的都是德去社的兄弟们,专门在江湖上织网传言的,当年皇帝老儿逛青楼,周邦彦大老爷躲姐儿床底下写的词,就是他们给传出来的!”
和戴宗一起来的官差王二问道:“德去社是什么,我怎么只听过德云社啊,那不是瓦肆里说像声的吗?”
戴宗仰天长叹道:“俱是些做网之人,比德云社厉害‘一’点啊!今日我等钓鱼不成反成鱼矣。”
果不其然,经德去社一传播,此事天下皆知,江州蔡知府连夜发出告示:勒令协差李铁牛即刻解职,永不续用;戴宗及王二降职戴罪立功。
不过李铁牛后来改了个“李逵”的名字,继续当差,戴宗也没把亮银靴还给典当,没几日便官复原职,还升了一级。
船火儿张横和混江龙李俊也再没在揭阳江出现过,只知道二人上了揭阳岭入了和联胜。
这正是:宣和年间怪事多,梦话编成梦华录,大名府里哭无泪,揭阳江上使人愁。
欲知后事如何,坐等德去分解。
文 | 云间大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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