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依旧——日渐深刻的孤独
又是一个傍晚,太阳已经落下去了,风从14楼吹进窗户,是一份夏的清凉。孩子们玩耍游戏的声音在小区里回荡,蝉鸣也喧闹。说来也奇怪,为什以歌唱为生的知了没有各自独特的音色,不论哪一只蝉,不论何时何地,只要蝉鸣响起,给我的受都无甚差别。
最近几天每到这时听到外面的蝉鸣,总会想起老家的院子——不是新建后的院子,是我儿时记忆中的那座院子。前几日下乡扶贫,看到了成片的玉米地,都还很矮还没长穗,大概要再等一个月才可以吃鲜玉米吧,当然现在什么时候都能买到,无所谓时令了。
小时候总盼着放暑假,对于上寄宿学校的我,放暑假意味着能一直在家住很久很久。假期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无非就是写写作业,看看电视,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无比幸福的。
假期里也是高温的时候,一家人没什么事,日子慵懒悠闲。假期中间的时候南瓜可以吃了,我会缠着母亲给我炕油饼,烙南瓜馅饼,炒南瓜丝儿,这时候玉米也长出粒儿了,再煮一锅玉米南瓜粥是再享受不过的事了。把饭桌搬到院子里,趁着母亲把最后一张饼烙完之前摆好碗筷,在天黑之前,趁凉风习习,就着蝉鸣阵阵,咀嚼最惬意的时光。
这样的日子漫长但也很快过去,新学期总是悄悄的来到,很是不情愿去上学。九月份夏天的余温不减,蝉鸣依旧,想想在家的日子,经常委屈的掉眼泪,难过心酸。想再回家和母亲一起去地里掰几穗玉米,从邻居家的菜园里摘个南瓜,烙饼煮粥……
这是我十二三岁之时的记忆,十多年之前的事了,这中间有十几个夏天,一千多个蝉鸣的傍晚。
工作已近两年,暑假无事也不会再回老家,老家于我早已是一年回一次的地方。水泥的房屋陌生,变化的村庄陌生,新生的孩童陌生,儿时的玩伴陌生……很多年无法行走的太爷爷躺在床上健康的活着,一年说不上一句话的爷爷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他的生活作风以及永远拉不到调的二胡。性格暴躁的奶奶在我没有离开之前,在饱受几年病痛之后死去——她的坟上应该也草木茂盛了吧,人们已不会经常想起她。
所谓的老家——那一方土地,是父亲母亲的家,那里有他们的兄弟朋友,有他们记忆深刻的无畏青春和饱含汗水的成长,那里有他们的根。可是已不再是我的“家”了,我还没在那里长出牢固的根,便随父母一起漂泊,被移植在不同地方,连同我的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散落,我无法回去。可是我的“家”在哪儿?父母在的地方即为家?又或者是这遮风挡雨的14楼?
想到这我有些哽咽,来到这世上二十多年,竟一度身似浮萍,心也似浮萍。
如今听到蝉鸣,我已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想家到流泪了,不会再无比想回到那个小院,南瓜馅饼也不是非吃不可了……很多很多令我执着的事都不在了,以前的犟脾气也随和了很多,只是有点失落,我是何时把想家的自己弄丢了呢?
这是一种成长吗?如果是,可见我的成长总伴随着无尽的失去。
从前对于孤独的认识不深刻,以为形单影只、没人理解、万家灯火与我无关就是孤独。可是今天,当我拖着疲惫的双眼顺着蝉鸣往窗外眺望,突然觉得,内心无所牵挂、无所在意,便是孤独了。
有人说享受孤独,这里更大程度指的是享受一个人的时光,这样的孤独中也许有诗、有远方、有一座城、有一个人——总有一种念想。而我的孤独里什么也都没有,它空无一物了。
我常为自己担忧,告诫自己要积极认真,以此来中和我淡泊的心志,从而不让自己离世事这么远,让自己获得更多认同。这也许是唯一能用来证明我并没有享受最高的孤独的事情了。
此刻也是暑假,我坐在14楼窗户的书桌前制作课件,长时间对着电脑眼睛很疼,我就趴在窗户上向左向右往上往下看看。
夏天的风依旧,蝉鸣依旧,可我的小院不再了,我也无法回去。我被围困了,困在愈来愈老的岁月里。
蝉鸣依旧——日渐深刻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