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炕
连续两天的雨雪,昨夜起慢慢停了,一大早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把我唤醒。
按照传统的说法,大年初二晚上吃过饺子就是“送年”了。今天初三,新年的第一个假期也所剩无几了。时间一秒秒流逝,虚度的光阴一点点收纳进人生的记忆,总得写点什么,对2017年春节做一个交代。
翻身起来,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炕,希望阳光也能照进我心里。
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炕一、拜个晚年
给各位尊长亲朋,诚挚道个歉,今年春节我一条拜年的短信、一个问候的电话也没有发出。失礼,并非失去。你我之间没有疏远,情意也没有改变,你一直在我心里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只是我懒散了。
一直以为亲密的关系,无需热烈浓郁的表白,说多了反而失去了一份淡然与自如。
这通话,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还振振有辞地说给垂询我的恩师。恩师大度,不与我计较,软语开导:“我完全赞同,只是有些话一定要说出口,特别是对尊长,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呢?”
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的!这一年来特别是现在,我一直深陷于这样的痛苦中,想要说已经说不出口,说出来他们也听不到。
这份祝福虽然迟到了,希望它没有缺席,在这里,在我心里,通过我粗糙的文字,给大家送上我最诚挚的谢意和祝福——
感谢您一路的相伴、支持、帮助、宽容、教诲,祝福您新年行大运、年年万事顺,身健体康、顺遂通达,大吉大利!
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炕二、过年的意义
都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我也早不知年为何物。
进了腊月门,心里就隐隐地抵触,加上工作异常繁忙,更无心无力去筹划什么。而领导发话放假的第一时间,便一刻不停地开车往家赶。
家里虽然已经没有了翘首企盼的父母亲,但依然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强烈地召唤我:回家过年!
一路之上,心里只默念一句话:此刻,我只是一个孩子。
这个年过得冷清却并不乏味,反而体会到了浓浓的从未有过的年味儿。
回想小时候,也没有觉得过年有多么的特别。妈妈常说:吃饺子之前,咋都忙活不完,看看哪里都是活,吃了饺子一切就都好了。在我印象中,除夕一整天直到午夜都是忙碌的。一大早就要起床,决不允许睡懒觉,早饭一定要吃饱,因为这天只吃两顿饭,早一顿,晚一顿。贴对联福字,煎鱼炸糕,和面弄馅,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下午带上鞭炮、香烛钱粮回老家上坟,请祖宗回家过年。一般下午五六点钟,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这一年最后一顿饭,有鸡有鱼有肉,还要来一碗米饭,寓意数着米粒过日子,长长久久。然后撤下饭桌,开始为过年做最后的准备。我和妈妈包饺子,我擀皮她包。爸爸收拾供桌,摆贡品,挂竹子,点灯,上香……每年春晚,我和妈妈基本上可以全程看完,而爸爸总是等到有小品的时候,进屋来靠着炕沿看一会再出去忙。11点左右的时候,换上新衣服,准备过年喽!我烧火,妈妈下水饺。妈妈说:过年下饺子,一定要烧豆秸。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风俗讲究,请教了好多老人,也没有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每次烧火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想起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莫名伤感一番。爸爸的活就更多了,祭天地、祭祖宗,烧纸、上香。我和爸爸出去放鞭炮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把饺子摆好了。一家人上炕盘腿,我拜年,爸妈互说吉利话,然后专心吃饺子。一会儿爸爸报喜“我吃出一个钱”,我和妈妈赶忙一起说“发大财”,然后我就接过爸爸从嘴里吐出的硬币,贴在窗旁。一会儿妈妈道“我吃了一个枣”,我爷俩就一起说“过年过得强”。谁吃到糖了,就一起说“过年过得甜”。话说,甜味掺在咸味里,口感特别不爽,但是吃到了还是会很开心。最期待的是还是能吃到钱,每年为了能多吃到几个钱,我总要多吃几碗,直到撑得再也吃不下了,才心有不甘地放下筷子。
过年的风俗各地都不一样,这个过程想来太过琐碎,城里人很多早不这样麻烦了,爸爸妈妈一直这样坚守着。前些年,我也不以为然,为此没少和他们争执。可现在,当我进了家门,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指挥着我,和他们一样,做着他们年年都在做着的事。一切照旧,只是我一个人去做,看起来太过山寨和简陋。虽然没有大馍馍,水饺里没有包钱、枣、糖,但上香、上供、烧纸、祭天地也都有样学样。
当我循着小品的笑声,进屋靠在炕沿儿上看一会儿电视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我就是他。
或许,这就是年对于我的全部意义。
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炕三、妈妈说过的话
爸爸走后,我就再没正经写过什么东西。一直盘算着的那篇《妈妈说过的话》也越发感到难以动笔了。不是没有思绪,而是日益感到,知道未必懂得。
妈妈说过的话,大多非她原创,都是些寻常俗语,老一辈人都在说,传承了一辈又一辈。听得多了,一直没觉得有啥特别高明的。但是当某个特定的时刻,触发了记忆,才会真切地体会到老祖宗无上的智慧和对人性的深切洞察。有意无意间,日常工作生活中,它们往往会脱口而出。
1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最初的写作计划里,并没有这句话。或者说,并不是放在第一的位置上。最近几个月,特别是过年这几天,我才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背后浓浓的、不可描述的乡愁。
“家”这个词内涵很丰富也很神奇,有人说亲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同意,但是似乎并不完全,应该还有一层意念,回忆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情景呢?
2 人心尚实,火心尚虚。
这是妈妈第一次教我烧火的时候,传授的既能让火保持旺盛、又省柴火的诀窍。这句话正是她一生性格和品德的最生动写照。她还常说:老实人常常在。
爸爸妈妈传授给我、影响我、塑造我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实”。以至于有些过头了,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实大了带出憨。
总结我不太多的人生经验,“实”固然是个褒义词,但是不能滥用,也不能过度,脱离了技巧,不分情况的“实”字当头,不问条件的“实”字开道,都是不明智的,甚至是愚蠢的。
3 粉要擦在脸上,活要干在点上。
这是妈妈常常批评我的一句话,类似的话还有“干活干不到窝眼里”。大致意思是:做了无用功,白费功夫,自己努力了一番,别人看不到,以至于别人不理解。这确实是我到现在都经常犯的错。
4 依着破鞋扎了脚。
还是妈妈批评我的话。意思是别人交代事情没有做好,辜负了别人的信任。她批评的极是。年前在给领导做自我批评的时候还说:新的一年里,我需要好好地解决最后一米的问题,努力把事情做完美。
5 洗脸盆里扎猛不知道深浅。
还是批评、警戒我的话。意思是要量力而行、审时度势、看低自己。
无奈我天生就是一个想法特别多、特别爱尝试冒险的人。对于她老人家的教训,我接受一半:虚心做人,放低身段;另一半有限度地接受:在量力而行的同时,我还是愿意多去尝试、勇敢去闯。
6 龙多了旱,人多了乱,老婆多了晚了饭。
周易有“九龙治水水不治”的说法。相比而言,我觉得这句俗话更加生动形象,富有说服力。妈妈是一位典型的传统的中国妇女,家里的大事小情、迎来送往都是她在张罗。她安排事情,特别有计划性和条理性,特别是家族性的大活动,她最烦的就是一群人一窝蜂涌上来,不知道谁该干啥,都管又谁都不管。
有时候,她也会拿这句话来骂骂我和爸爸。
7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妈妈一生讨厌这样的人。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她性格中的一个致命的缺陷,以至于影响了我。
虽然这句话本身是贬义的,但从交流的技巧和有效性而言,这句话有着很强的辩证性和方法论意义。人与人交流,应当区分对象和场合,以对方喜欢接受、能够接受的方式,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诚实守信的,而非恶意曲迎的。
8 难受?“往北受”去!
这是妈妈批评我的话。小时候当我生病了,哼哼唧唧地对她撒娇“难受”的时候,妈妈就用这样的话回复我。第一次听,觉得好玩。再说多了,就不好意思了,本身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妈妈是一个极其坚强的人,毅力惊人。她在50岁的时候出过一次严重的车祸,几乎丧命,十几天之后抢救回来,大夫宣判她余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而五年之后,她能够不依靠任何辅助工具,下地走路,自己照顾自己了,堪称医学上的一个奇迹。其中的艰辛,没人能够体会。妈妈每次生病疼痛难忍的时候,总会说一句话:还有一身“铜”没卖。
9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妈妈一生极为节俭,以至于在姨舅包括我辈眼中到了病态的程度,任何一点东西都不舍得扔。哪里每一个柜子里,每一个角落,都被各种有用没用的东西占据着,破布头、小线团、旧衣服、废纸箱……这一点上,她和姥姥一样。家里人集体反对,但也毫无办法。
姥姥常说:你们是没过过苦日子,体会不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想来,妈妈一生坎坷不幸,16岁丧父,那一年大妹12岁,小弟8岁,小妹2岁,帮着姥姥撑起这个家,直到28岁才结婚。其间,唯一一次招工吃国家饭的机会,在临行前被姥姥生生拉回来,人生命运就此改变。
家里虽然是杂乱,但是她总能迅速找出所需要的,在不经意间神奇地变废为宝、发挥作用。爸爸去世后,我收拾家的时候,一捆一捆地扔东西,扔着扔着突然就不扔了,觉得舍不得,没必要,也不能扔。扔空了,那还是家吗?她常说:“破家值万贯”。真的不是一句俏皮话。在一点点收拾的时候,我也慢慢体会到了她眼中的价值是什么。
近三个月里,我每次回来小住,感觉缺了点什么的时候,总能从他们留存的“破烂”中,找到可以解决难题的工具。包括此刻炉灶里烧着的木柴,炉子里燃着的煤块,墙上烫手的暖气片……即便到现在,我依然是在过着他们的日子,享受着他们的恩泽。
10 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两代人在理念、观念、生活方式上有差异、冲突是不可避免的。我和妈妈都不是那种会和颜悦色说话的人,每有分歧必会大吵。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我妥协,她是很难被说服的。但妈妈并不是一个顽固、落后的人,她一生都在努力追上时代的步伐,不断去尝试体验新鲜的东西。上过当,也犯过错。但是当她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时候,总会很诚心地改正和纠正。但是如果是她认识不到、看不明白的,除非你说服她,不然她是一定要按照自己的信念去做的。
这样的背景下,当我们谁也说不服不了的时候,她说急眼了就会用这句话来骂我。是啊!每个人都是有来自的,我越来越意识到,长大后我就成了他们,他们的思想、行为方式,在我身上或明或暗或强或弱地慢慢体现,年岁越大,越觉得他们说的道理是那么朴实,而又那么深刻。只是平常中,被所谓的知识见识学历蒙蔽了,骄傲了。当然了,正如她常说的:我们费劲巴力供你上大学,就是要你比我们更有见识。但我想,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站在他们的肩上望远,都是站在他们走过的路上迈向远方。
作为一篇文章,已经写的够长了。而我的思绪,远不止这些,也难以尽数。说到了歉意,却未向一直以来,特别是这些日子关心我呵护我陪伴的长辈们表示感谢。写了很多妈妈的话,却没有更多地说爸爸,多年父子成兄弟,我们的故事远不是这篇文章所能承载的。最后,用我今天单曲循环的一个首歌的一句歌词作为结束语吧——
我想大声告诉你,你一直在我世界里,太过的过去难割舍难忘记……
丁酉年正月初三初草,初四晨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