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屏风上》: 38.哲学家2

2022-07-14  本文已影响0人  秋沼芰荷
背景

《在中国屏风上》是毛姆为数不多的游记之一,也是一本让我一见钟情的作品。毛姆以独特的视角,从一本游记出发,带我们重新认识二十世纪初的旧中国许多的人和事。

音频选自喜马拉雅,虽然朗诵者咬字不是很标准,但款款道来,别有一番感觉,是非常独特优雅的朗读。

辜鸿铭

本文提到的哲学家乃是末代狂儒、北大怪才辜鸿铭。西方人曾流传一句话: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这或许就是毛姆要去拜访他的原因之一吧。

38. 哲学家2

我们的谈话被打断了。

一个小女孩悄悄地走进来,依偎在这位老先生身边。她瞪着好奇的眼睛望着我。他告诉我这是他最小的孩子。他抱住孩子,低声跟她说些爱抚的话并温柔地吻她。

她穿着黑色外套,裤子几乎够不到踝骨处,一条长辫子拖在背后。她是在皇帝退位、辛亥革命取得成功的那天出生的。

“我曾想她宣告着新时代之春的来临。”他说。“然而她只是这个伟大国家之秋的最后的花朵。

他从书桌的一只抽屉里取出些铜钱,交给小女孩就让她走了。

“你看见我留了一条辫子。”他把辫子拿在手里说。“这是个象征。我是古老中国的最后的代表。”

他现在更温文尔雅了,他说起古代哲学家如何带着他们的弟子周游列国,传授一切值得学习的知识。各国王侯召请他们商议国事,让他们成为城市的治理者。

他非常地博学,也极富口才,他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了他的国家历史上的一些事件。

我不禁想他多少是一个悲哀的人物。他觉得自己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但没有帝王来赋予他治理国家的重任。他满腹经纶,渴望传授给莘莘学子,这是他精神上所追求的,但只有少数生活不幸、贫寒和资质愚钝的外乡人去听他讲学。

我几次小心地表示我该告辞了,但他不想让我走。最后我觉得必须走了。我站起身。他拉住我的手。

“你来看望中国最后一个哲学家,我要送你一点东西作为纪念,但我是一个贫穷的人,我不知道能送什么才值得你接受。”

我谢谢他的好意,表示拜访留下的记忆本身就是宝贵的礼物。他笑了。

在这个衰败的时代,人的记忆是很短暂的,我愿意送你更为坚实一点的东西。我想送你一本我的书,但你不会读中文。”

他带着一种亲切的困惑表情看着我。我有了一个主意。

“送我一幅你的字吧。”我说。

“你喜欢中国书法?”他笑着说。“我年轻时就有人认为我的字体不是一无是处的。”

他在书桌前坐下,取出一张宣纸铺开来。他在砚台里倒了一点水,用墨磨着,又拿来了笔。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开始写起来。我一边看他写字,一边饶有兴味地想起有关他的一些轶事。

说是这个老人每当积攒了一些钱,就会胡乱地用在花街柳巷,这是通常对那些地方的委婉说法。

他的大儿子是城里一个有名望的人,被他父亲的传闻弄得很没有面子,只是他强烈的孝顺心才避免了对这种放荡行为的严厉责备。

我敢说,对做儿子的来说,父亲如此放荡确实令人难堪,但对研究人性的学者而言,这又是可以平静看待的。

哲学家倾向于在书房中阐述他们的理论,只是从他们间接了解的生活材料中得出结论,而在我看来,如果他们也面临普通人所遭遇的人生浮沉,那他们的著作会有更确切的意义。我是乐于宽厚地看待老夫子的这种雅好的。也许他寻求的不过是去阐明人之假象的最不可理解的一面吧。

他字写好了。为了让墨迹干得快些,他撒了些粉末在纸上,随后把纸递给我。

“你写了些什么?”我问。

我想他眼神中略微有一丝恶意。

“我冒昧地送你我自己的两首小诗。”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诗人。”

在中国仍是一个未开化的国家时,”他不无讽刺地回答说,“所有的读书人至少会写几行风雅的诗句。”

我接过纸,看着上面的汉字,这些字在纸上构成了一种好看的图形。

“你愿意给我翻译一下吗?”

译者即叛徒,”他回答说。“你别指望我出卖自己。请你的英国朋友帮忙吧。那些中国通其实一无所知,但你至少可以找到一个人,能够给你粗略而简单地翻译几行。”

我向他告辞,他特别客气地送我到我的轿子前。后来有个机会,我把诗给我认识的一个汉学家看,下面就是他的译文。老实说,我读诗的时候,多少有点吃惊,这无疑是不合情理的。

你不爱我时,你的声音甜蜜;
你笑意盈盈;素手纤纤。
然而你爱我了,你的声音凄楚;
你眼泪汪汪;玉手让人痛惜。
悲哀啊悲哀,莫非爱情使你不再可爱。
——

我渴望岁月流逝,
那你就会失去
明亮的双眸,桃色的肌肤,
还有那青春全部的残酷娇艳。
那时我依然爱你,
你才明了我的心意。

令人歆羡的年华转瞬即逝,
你已然失去,
明亮的双眸,桃色的肌肤,
还有那青春全部的迷人娇艳。
唉,我不爱你了
也不再顾及你的心意。

读后感:辜鸿铭简介

辜鸿铭(1857年7月18日—1928年4月30日),名汤生,字鸿铭,号立诚,自称慵人、东西南北人,又别署为汉滨读易者、冬烘先生,英文名字Tomson。

祖籍福建省惠安县,生于南洋英属马来西亚槟榔屿。学博中西,号称“清末怪杰”,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西亚等9种语言,获13个博士学位,是满清时代精通西洋科学、语言兼及东方华学的中国第一人。

他翻译了中国“四书”中的三部——《论语》《中庸》和《大学》,创获甚巨;并著有《中国的牛津运动》(原名《清流传》)和《中国人的精神》(原名《春秋大义》)等英文书,热衷向西方人宣传东方的文化和精神,并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因而西方人曾流传一句话: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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