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婆家的石凳和长凳

  大婆今年七十又二，身体健朗，每逢我们都说说笑笑，而我们也喜与她开玩笑。大婆小屋前有一张被磨得光滑的微黄石凳和几张长长的木板凳，一天下来，在这几张凳子上坐下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没位子时，有些人只能站一旁。

  微黄石凳的常客是村里一位因白内障丧失视力的90高龄爷爷，每当他坐下，我的爷爷就会拄着拐杖，安静地坐在一旁的长凳上。长凳是村里老人的专座，但偶尔年轻人也会坐在这群老人堆里凑凑热闹，比如我就是。

  小宝很喜欢往大婆的小屋跑，只要他一到她家，灶前的草木灰就会被他翻得到处都是，旁边的长棍、铁棍，大夹子总会被他拿了当拐杖，学着高龄爷爷和我爷爷走路。走到石凳或者长凳时，用棍子敲敲凳子的一角，再坐到凳子上。爷爷们看到他坐在凳子上，总喜欢和他开玩笑，而小宝也乐于坐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们闲扯，一岁多的小宝虽然听不懂他们到底聊些啥，但他们发出阵阵笑声时，小宝也会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坐在石凳上的高龄爷爷总是会大声说：“哎呀，小宝也笑得这么开心呢！”我爷爷就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曾孙，在一旁开心地笑起来。

  很巧，高龄爷爷是眼睛看不到，但听力非常好，而我爷爷则是视力很好，听力非常差，除非你要在他耳朵旁边大声说，他才会听到一些。表姐常说这两老人刚好变成对方的眼睛和耳朵，去哪都互相牵着走。天气好的时候，爷爷总是早早地去高龄爷爷家等着他，两老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迎着暖和的阳光，出现在那条对于他们来说特别长的水泥路。

  爷爷一手拄着拐杖，拐杖一端轻轻落在地上，发出细碎嘟嘟声，另一手牵着高龄爷爷的手臂，浑浊的双眼在此刻显得特别清明，因肺结核导致的常年消瘦的身体，此时犹如一棵萧条老树，仿佛风一吹就能向一旁倾斜。高龄爷爷也是一手拄着拐杖，拐杖一端重重落地，发出哐哐声响。那双干瘪的双手好似握住一份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铿锵有力。两老人就这样，出现在那条灰白的水泥路上。拐杖落地的声音，附和着周围鸟儿的轻啼，仿佛春日里轻快的乐章，温而暖，美而好！缓缓向着凳子走去……爷爷将高龄爷爷牵到石凳上，小声说到了，高龄爷爷便用拐杖敲下石凳，双手摸索着凳子，缓缓坐下，将拐杖收起，靠在墙壁上。爷爷看到他坐下后，也坐在了一旁的长凳上。不多久，凳子旁陆续来几个婶婆、隔壁的大妈、村头的大爷……阳光明媚，日子很暖！就这样一坐就是一天。

    一连几天的春雨，给凳子披上了一层水纱，大婆门前的凳子也安静了许多。一张石凳与几张长凳，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雨中，静默着，仿佛等着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