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教育何去何从?
古代有孟母三迁的故事。孟子的母亲为了给孩子创造良好的教育环境,不惜多次搬家,最终将家安在学宫旁边,期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知书达礼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当下的父母,为了给孩子以良好的教育,竭己所能,甚至超负荷苦撑学区房,比起孟母不差毫分。而今,学区房、上学难的压力不只在城市里肆虐,乡村亦然。
皖西霍山县所辖地以山区居多,霍山县也常被人们称作“山城”。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子,被叫做“大山里的孩子”。对于山城的孩子来说,上学素来就是一件要吃苦的事情。从前是没钱上学,上不起学,而今是无学可上,要想上学,请花钱去镇上租房、去城里买房甚至,还需要家长陪读,或索性花更多的钱将孩子送进民办寄宿学校。然方法做尽,乡村孩子受教育难的问题始终存在,真是旧疾未愈,又染新病!
翻山越岭去上学
早在80后、90后上小学的时期,霍山县几乎村村都有小学。小学一般设在离村部不远的地方。对于辖域比较大的村,一般还会在离村部较远的生产队再设几所小学,以方便学生上学。到了初中、高中,相对乡镇中心、县城来说,其他偏远的学生,就需要每周翻山越岭去上学。学生们往往要先徒步几里乃至数十里山路,然后坐三轮车去学校。如果到县城,那就要5、6点起床赶仅有的几趟早班车。离学校远的学生需要寄宿。
很多孩子都在这遥远的求学路途中,纪律严明的寄宿生涯里,学会了吃苦与独立,当然,在寄宿生活中,孩子们充满了对父母的思念,强咽下食堂难吃的伙食。因住宿条件所限,学生们在夏天需忍耐一个星期不洗澡。
陪读盛行,留守依然
近些年,乡村生源锐减,许多小学校舍闲置,学生寥寥,教师稀落。因此很多地方采用几个学校合并的方式,集中教学。在小学被裁撤的地方,学生上学就是一件麻烦事。小学的孩子们每天要去好几里地以外的村子上学,许多家长无奈只能每天骑摩托车接送孩子,风里来雨里去。条件稍好的家庭,索性就直接送孩子去镇上或是县城里上学,直接租房或买房,安排爷爷、奶奶陪读。如今,到县城去陪读,在家长群里掀起风尚。一般村子里没有幼儿园,那陪读就要从幼儿园开始,老人基本都是“陪读专业户”。
陪读盛况
乡镇里的青壮劳动力主要都在外地务工,许多家庭纷纷在县城买房,不过是满足孩子上学的刚需。以前农村里满是留守儿童、妇女和老人。现在县城里也不乏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老人在县城陪读,纵然有了一套房子,也难以给孩子一个圆满的家庭生活。一套学区房解决了上学问题,却解决不了一个家庭的分离,以及县城里更大的教育开支问题。
无论是租房陪读,还是买房上学,农村孩子的教育成本因为地域教学资源分配以及房产经济的捆绑而不断提高,看似免学费的义务教育并不能从根本上规避乡村孩子上学难的问题。山城里的孩子如果跟着父母去大城市上学,户口、学籍与考试始终掣肘农民孩子入学。孩子们回家乡上学,如果村里无学可上,就得去县里。一来二去,一个普通农民工家庭一年忙到头,不过是在养活一个孩子,强力糊口而已。
从严师到蛀虫,怎堪一个“赌”字
一些乡村学校销声匿迹,而那些勉强存活的乡镇小学、初中,其教学质量非常“山寨”。据了解,而今赌博竟然在乡镇师资队伍中盛行。
由于现在小学、初中学生很少,甚至有一个学校7个老师,7个学生的情况。老师们闲来无事,常常聚在一起打牌赌钱,聊慰乡村生活的孤寂。90年代,很多乡村教师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本着为人师表的责任心,其教学始终严格谨慎,纵对学生常有体罚,但一丝不苟的精神也还是值得点赞的。
当下,那些沉迷赌博的乡村教师,甚至于上课期间,草草安排学生写作业,便避居一室,开始在赌桌上一决高下,刺激神经。教师赌博在农村已非秘密,村民们对此敢怒不敢言,或者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少有人向上级反映。多半村民见状,转而将自己的孩子弄到县里去上学,以逃避这种散漫、堕落的乡村中小学教育。
笔者所熟悉的一位乡村教育工作者李某,曾为某村小学校长,这位老师此前在地方德高望重,教学甚严,颇受家长和学生尊重。可惜后来这位远近闻名的严师堕落成一个赌棍,嗜赌如命,荒废教研,为地方村民所不齿。
从严师到教育蛀虫的嬗变,令人唏嘘,更让我们对乡村教育感到忧心。乡村教育的萎缩和荒废,令许多教育工作者手足无措,工作兴趣寥然,因而在赌博盛行的农村,常在河边走终究要湿鞋。反言之,作为人民教师,尚难以自持,消极教学,败坏教化,乡村教育焉能兴盛?
一场“拼爹”的教育
寒假谢幕,新学期伊始,许多家庭又在为孩子的教育四处奔走。那些之前在外地上学,现在要返乡求学,以便小升初、中考、高考的学生,在这个学期就要面临一番折腾。
可惜山城美丽的风景却常常难以给孩子们美丽的心情,他们在求学过程中,常常压抑一年半载不见父母的孤单。而对于为人父母的来说,奔波他乡,也实属无奈。教育这么费劲,没有财力又何谈教育!在农村,在大山里,教育首先拼得不是开明的教育观念,而是“拼爹”。但在这山城深处,面对教育的压力,父母们除了迎头上、往前冲,似乎别无选择。面对自身的无望,便只能寄希望于孩子,望子成龙。教育的压力压垮了父辈们的身体,也压垮了孩子们的心理。
山城教育何去何从?
尽管各类心灵鸡汤告诉我们,不读书的人后来当了大老板,读书人反而在为别人打工。但现实往往是,“读书无用”不过是不愿上进者自我安慰的一剂麻醉药。在智能时代,学习依然是一种持久的竞争力,碾压命运的除了人类,还有机器人。孩子们接受教育,脱野入雅,学校教育依然是修习自身能力的重要平台。
对于农村孩子来说,教育仍然是改变命运的重要手段。在资本翻云覆雨的社会,出身贫寒的人越来越难以突破自己的阶层,如果连接受教育的机会都得不到良好的保障,那么社会的平等又从何处诉求?试问:论及偏居皖南的霍山,虽有屡见报刊之上的傲人乡镇经济,然而实质的教育困境,又为多少人真正去抗争和思考?
如今霍山县城效仿大城市炒起了学区房,这仿佛是与大城市打情骂俏的最好方式。在人们交口称赞霍山有多少盈利上亿的大厂时,最好也去想想霍山本地薪资有多低,一个家庭的教育投入又是多少,算算这笔账,就知道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之艰难了。
时下,解决乡镇教育困境,有几个问题是绕不开的。其一,如何从纯化师资队伍入手,整肃现保留的乡镇学校?其二,在人口比较集中的乡镇办学,如何方便离校较远的学生上学?其三,农村学生到县城上学,以学籍、学区房门槛为标志的“县城保护主义”是否该在政策上妥协、温和一些?
笔者的一位朋友曾言,“一个人在有了孩子之后,仿佛突然有了跃向千年的眼光”。毋庸置疑,孩子是时代的未来,也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对懵懂孩童的教化,时时牵动每一个家庭的核心。山城教育何去何从,与每一个霍山百姓切身相关。老百姓要主动表达诉求,言明困难,教育部门更应积极解决问题。
目前许多迁居县城的家庭,其目的并非因为工作,而是为了孩子上学。“孩子经济”是眼下县城经济的一大现状。然而,劳动力的回归却是更深层需要考虑的问题。否则,依附教育而从农村拉扯来的人口,不过是让农村的留守场景在县城里重现而已。满大街都是老人、孩子的景象,并不稀奇。留守,依然是嵌入孩子们皮肉里的一根痛苦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