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疑自“中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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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系中东人？

一

据说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语言称呼妈妈的音都很相似，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上到高加索山，下到非洲低地，或者深入内陆，亦或是远到太平洋岛国，各地语言里的“妈妈”发音都印证着这个惊人的现象。

语言学家有他们自己的解释。比如说是由婴儿发声由简到繁的特点决定:婴儿能发的第一个音节是“啊”或“mah”，这个音比较简单，因为这两个音节不需要很复杂的口腔位置（使用到舌头或者牙齿）。此外，“mah”还与婴儿吃奶时发出的嘟哝声有关。

又比如说是语言同源之故，说大部分的语言都是来源于原始印欧语，妈妈发音的来源是词根——ma。

我则比较喜欢这一个渊源：人类最初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因为所有人都是由亚当夏娃繁衍而来。直到大洪水后，人们要在近东的示拿平原建立巴别塔，对抗上帝，于是上帝“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从此就诞生了翻译这个职业——不对，从此就诞生了各种各样的语言。

但上帝有怜悯，祂是不希望人们大规模地聚集，而是要他们分散到全地，生养众多，布满地面。因此，作为一些小的群体，还是能彼此交流的，并不是一个人就有一种语言。这样一来，大家在示拿这个地方就此别过，各找各妈，各回各家，妈是一家人联结的纽带，儿女分开了，但对妈的记忆还在。

有意思的是，世上各古老民族都有关于“大洪水”的传说，这是人们难以磨灭的共同记忆。如果说妈妈给了个人肉体，是第一次的生命，那么经过大洪水的洗礼则意味着人类的“重生”——本来要灭亡的人，却被保留了下来，获得灵魂意义上的第二次生命。由于当时的人不着文字，只凭口传，就难免同一个本初的历史故事被记忆所遗失、扭曲，加上讲述者的再加工，大洪水的传说就有了诸多的版本。

因此，同一个妈妈，却不同的口音，也就在各族群中这样给传承了下来。

二

孩子是天生的语言高手。我常常怀疑，儿子是不是自中东而来？是传说中阿拉丁神灯走出来的精灵，随时按照主人的命令，变幻出想要的样式。或者，他们的基因里保存着祖先遥远的记忆，让我们在他们的语言中发现人类同源的奥秘？

消防车

最近典典开始上小班了，虽然不太服从安排:别人排队他出列，别人坐着他起行，还好的是，能吃能喝能睡能玩，只是在讲规矩的事儿上让老师不省心。当我给他讲“道理”，要他听老师的话之时，他说：消防车！我说：消防车干嘛？“消防车喷水，喷爸爸！”看来，在他眼中，爸爸已经“着火”了。

辣水

有一次，看到外公喝酒，他也想喝，以为是水。外公说这不是水，辣辣的，典典不能喝，从此以后他记下了，再问外公喝的是什么？他说:辣水！称酒为辣水，算是他的创造发明。

吹烟

典典观察外公吸烟时的动作，所以他说外公在“吹烟”，应该说还是比较直观的，因为吸到何处自己知道，而吹则是旁人所见的事情。在以前，吹烟专指吸大烟。现在被典典重新定义，虽说可能产生歧义，但究其能让人成瘾的性质，亦去大旨不远。

苦苦的

典典说过许多有意思的新词儿，比如他说:为什么典典的屁股“苦苦的”？通过他使用的不同场景后，发现原来他想表达困难、难受，很不喜欢的事情时，就会说是“苦苦的”。因此，小孩子的感觉好像是打通的:能看到声音，听见颜色，尝到温度，感觉味道……一点也不稀奇，你可能会说这是他们的词汇有限所致，但不正是用已知的语素表达丰富的信息吗？

大大

在典典的口中，“大大”不是指我，我只是“大大的”一种而已。只要是他觉得好的、棒的、美的，都是“大大的”，所以，鸡腿是大大的、木瓜树是大大的、蝴蝶是大大的，就连给乌龟吃的龟粮也是大大的。想起字典上有关“美”的解释：许慎《说文解字》认为，美是个会意字。从羊，从大。段玉裁作注：“羊大则肥美。”羊肉味道鲜美，因而人们常常将“美”字拆成“羊”、“大”，说“羊大为美”。“美”与“善”并列，都是好，所以孩子的语言更接近本真，成年人的脑子被辞书和语法规范框住了，认为小孩子说的话不合逻辑，实际上，是大人们限制了自我的想象力，看孩子的世界为荒诞和稀奇。

三

孩童的语言很少用到形容词，更多是用名词表达复杂的意思，这一特征比较像希伯来语，你看圣经里就很少有夸张的形容和修辞，只是把相似和对立的信息放在一起，那种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就自然地表达出来了。试举几例：

诸天诉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祂的作为。（赞美的感情）

你找到蜂蜜，吃够就好了；免得吃得过多，就呕吐出来。（节制的态度）

行正直路的，步步安稳；走弯曲道的，必致败露。（选择正解的价值观）

这是诗歌语言的特点，好的诗歌不是用华丽的词藻堆砌和过度的情绪来成就的，反倒是把一些相关、相反的信息进行排列组合，就能达到很好的诗意效果，我们则叫它诗歌的意象。

有时我在想，如果把我现在的笔力加持到典典的想象之上，一定比我目前所作的文章更加奇妙、更加有趣。可惜，无论我如何让自己的思考低幼化，也不可能像两岁半的小孩子那样的创想了。而我也不幸地预见：当有一天典典“长大”了，可能也会发出我今日之叹，为何在这样的年龄，没有一只爸爸手中的笔，写下他当时的所见所闻。成人不暇自省而吾人省之，吾人省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我实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回转，变成像小孩子一样，一定不能进天国。 (马太福音 18:3 )这其实是在告诉我们：要学会谦卑，学习像小孩子那样：简单相信、单纯依靠。儿童的眼睛里，天然就是乐园。

补记:文章写完后，又发现这样一处经节——我就走到天使那里，对他说：“请你把小书卷给我。”他对我说：“你拿着吃尽了，便叫你肚子发苦，然而在你口中要甜如蜜。” (启示录 10:9 )

看来，典典说他屁股苦苦，有时候也说肚子苦苦的，皆是有所本呵。这孩子是自“中东”而来的无疑了，嗯嗯！

迦南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