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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婚礼

2017-12-16  本文已影响55人  颈椎不适

有时候爱情就像一块手表,无从得知它何时开始,但停下来的那一刻却是精确得很残忍。

乔小溪走了之后,牛小河还是改不了睡觉之前在烟灰缸里找烟头抽的习惯,只不过他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一根还能继续抽的烟屁股,然后每天的这个时候牛小河都会想起她。

这个十二月的晚上,牛小河靠在椅子背上又想起乔小溪。他想喝口水,拿起杯子发现是空的,但是这个人不甘心,伸出舌头硬是接到了从杯底勉强汇聚到一起的几滴包含了固体碳酸钙的凉白开。牛小河想念她,想念她头上洗发水的味道,想念她清澈的泠泠笑声,想念她掐灭在烟灰缸里的半截香烟,但他总是感觉这些话比嘴中的水垢还牙碜。而且牛小河到现在没能证明自己能够给她想要的生活,甚至没有证明自己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也许乔小溪早已经换了洗发水,而且笑得更加幸福,烟应该也戒了吧,毕竟这个美丽的姑娘明天就要结婚了。

这天晚上牛小河做了个梦,他梦到了他们的学生时代,乔小溪面向他站在不远处,莞尔一笑就照亮了天边想要悄悄飘走的云朵,一双月牙般的笑眼散发出菠萝的味道。她向牛小河招手,松大的校服让她的身材臃肿,但却如企鹅般可爱。牛小河想要朝她走去,但是却迈不动步子,这时他意识到了这是一场梦境,那些真实的但他一直不想提起的记忆给他脚下画了一个无形的牢,让他即使在虚幻中也无法向乔小溪靠近,曾经的幼稚和懦弱封印了他们之间的那段咫尺的距离。牛小河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乔小溪,他想挽留住这难得出现的一丁点念想。然后就看到乔小溪放下了那只一直摇晃的手臂,神情开始慌张,她四处张望,眼神中充满了茫然无措,最终她转过身去,往远处走去。牛小河木然地站在那里,张嘴呼唤她,但一阵阵迎面吹过来的风似乎堵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表情扭曲,脸上一副嘶吼的模样,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有几滴水被风裹挟着吹到了牛小河的脸上,有一滴调皮地落在了嘴边,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点咸涩。刚刚天边那些逃走的云朵不知怎么又转头溜了回来,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乔小溪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牛小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腔要被撑炸了的时候,他用尽力气做了最后一次呼喊的尝试。

小溪!

这个名字牛小河终于喊了出来,但出现在他的眼前只有漆黑的天花板,牛小河伸手在熟悉的位置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点零九分,他感觉这个点自己很难再入睡了,打开微信看到几个夜猫子还在群里闲聊,不停地发着黄色图片排解深夜的寂寞,点开乔小溪的微信,最后一条小溪是牛小河给她发的新婚快乐。分手之后的两年里,牛小河无数次纠结地幻想那个艰难的时刻,自己会以一个怎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以为自己会很痛苦,但当乔小溪对他说自己要结婚的时候,牛小河发现自己心中那根一直绷着的弦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僵硬地崩断,而是一瞬间松弛了下来,他打心中为她高兴。那一瞬间牛小河发现自己对乔小溪的爱,在经过了狂热,理性,平淡以及合合分分的洗礼之后,被漫长时间剔除了幼稚无知和单纯的占有欲之后,已经慢慢变成了一种亲情;发现无论和她走到最后的是哪个男人,他都能从容地面对她,祝福她,用恰当的方式帮助她。突然释怀的牛小河欣然地接受了乔小溪的婚礼邀请,同时懊恼自己体悟的太晚,让自己经历了这庸人自扰的两年,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的后悔,用两年的时间来追忆她,也不免是个美妙的过程,除了有些难以启齿的矫情之外。

牛小河在第二天早上浑浑噩噩地醒来,他不知道是怎么重新睡过去的,只记得昨天夜里自己一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他们的七年恋爱。他这个感情中的无能者,从偷偷摸摸的中学时代,到大大方方的大学时代,甚至毕业之后同居的两年里,永远都是乔小溪在迁就自己,照顾自己。牛小河就像一个巨婴,下班就会打游戏,出差回来只会买毛绒玩具作为礼物。直到乔小溪离开那天,他们的屋子里堆满了毛绒玩具,而乔小溪只拿走了那个最小最旧的玩具猴,那是牛小河送给她的第一个,是他从电影院的娃娃机里抓出来的,乔小溪兴奋得跳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小鹿。

乔小溪说,连这些毛绒玩具都会变旧,牛小河你竟然一直都长不大。

牛小河哑口无言,都说不出一句你别走。

他们从前无论怎么吵架乔小溪都不会说分手,但牛小河看着乔小溪离开时决绝的眼神,他感觉自己什么都懂了,但也什么都太晚了。牛小河曾以为命运只是爱玩笑,但其实命运根本没空和你开玩笑,命运只会拿着枪在自己面前读一句午时已到,然后给你无情地审判。

七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牛小河从前一直没有概念,他的领悟时只是带着五雷轰顶般的镇痛,可这些日子之于乔小溪,却像是小刀剜肉一样一点点地吞噬她对这段感情的憧憬。个中痛苦,不言而喻。

牛小河穿戴整齐走出家门,楼下两个阿姨在楼下唠嗑,抱怨着今年的这个暖冬,车库里囤积的秋菜都烂了,门卫养的那只上了岁数的哈士奇失心疯一般狺狺而吠,吵得整个半个小区都听得见,对面老旧的钟楼发出沉闷的整点报时声,伴随着尘埃被震下来的不甘,它孜孜不倦地响了十次。牛小河习惯性地对了一下表,自己的手表慢了五分钟,这块手表是几年前乔小溪送他的生日礼物,带上它出门纯属习惯使然,并不代表着他旧情未灭,但牛小河还是往下拉了拉袖子,把手表盖住。

“没想到你还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还以为你应该在家偷偷抹眼泪呢!”酒席上老同学们在和牛小河打趣。

“我们和平分手,关系也一直都挺好,从前的事早就放下了。”牛小河尝试着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哟哟哟,说的倒是轻松。唉,不过说真的,真的没想到你们俩都没走到最后。”

“不提了,人家婚礼上说这些干什么?快看新娘来了!”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被新娘吸引,牛小河暗自庆幸这不知如何回答的对话终于结束了。

乔小溪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从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笑靥如花,注视着她的丈夫,眼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而那个男人也望着她,深情款款,如视珍宝。

在那一刻牛小河看到了这个女人该有的样子,恬静,幸福,被爱簇拥着。牛小河笑得很由衷,一直在鼓掌,手掌拍红了都浑然不觉……

从酒店出来,天空没来由地飘起了雪花。几个同学嚷嚷着出去再喝点酒,牛小河突然没了兴致,推托说家里还有工作要忙,在一群人的起哄中独自回到家中。打开家门的一瞬间牛小河如释重负,衣服都没脱,躺在床上看着被烟气熏得微黄的墙壁,还有几块印在上面的蚊子血。他习惯性地摘下手表,发现这块从没换过电池的表停了,就停在了十点——他上午调好的那个时间,那一刻牛小河感觉全世界的表全都停了,他不想知道现在是几点,就一直在床上躺着,不知躺了多久,一个下午,恍如隔世。

牛小河再没有带过那块表。

地方,爱人


<菲利普·拉金>


是的,我从没有找到

一个地方,可以说

“这是适合我的土地,

我就待在这儿了;”

也没有遇见那个特别的人,

理应立刻得到

我所拥有的一切,

甚至我的名字;


想要找到这些似乎为了证明

你不想要其他选择,对于

在哪里建房子,或者爱谁;

你让他们无可挽回地

忍受你。

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城镇变得沉闷,

姑娘变成傻子。


然而,你错过了它们,

你注定仍然如此,

仿佛你所接受的东西,

事实上,压碎了你;

更明智的做法是不去想

你可能直到今天仍然

多此一举地追寻着

你的地方,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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